“那个李善人，”血薇女王转过身，猩红眼眸中闪过一丝玩味，“身上有两种力量在激烈对抗。一种是他本心的善念，另一种是……星盟的‘观测者印记’。”
“你也看出来了？”苏云舟问。
“本座活了上千年，见过的星盟手段比你吃过的米还多。”血薇女王冷笑，“观测者计划——星盟最喜欢玩的一套把戏。挑选一些本性善良、功德基础不错的人，趁他们不备时植入印记，让他们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星盟收集情报、执行任务。”
她走到桌边坐下，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印记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宿主的思想，让他们渐渐‘合理化’星盟的一切暴行。比如屠城是为了‘清除潜在威胁’，灭绝文明是为了‘维护宇宙秩序’，掠夺资源是为了‘促进文明进化’……久而久之，这些人就会从内心认同星盟，最终变成忠诚的走狗。”
“但李善人似乎不一样。”苏云舟想起那双清澈中带着挣扎的眼睛。
“嗯，他确实特殊。”血薇女王点头，“他本心的善念非常强，强到能抵抗印记的侵蚀。所以形成了那种金黑交织的状态——金光代表他本心的善良，黑光代表观测者印记的污染。两种力量在他体内不断对抗、拉扯，让他时而清醒，时而被操控。”
她顿了顿，补充道：“更关键的是，印记正在持续抽取他的善念，转化为某种……养料。”
“养料？”苏云舟心中一动，“养什么？”
血薇女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起身走到窗边，指向镇子上空那个巨大的黑色旋涡。
“看到漩涡中心那个‘点’了吗？”她说，“仔细看。”
苏云舟凝神望去，功德之眼全力运转。
果然，在黑色旋涡最深处，隐约能看到一个拳头大小的暗金色光团。光团散发出温暖的光芒，乍看之下很像功德金光，但仔细感知，就会发现那温暖中掺杂着冰冷的算计，那光明中隐藏着污秽的欲望。
“那是……什么？”苏云舟皱眉。
“星盟的‘仿制品’。”血薇女王语气中带着讥讽，“他们一直想破解功德之道的秘密，但永远理解不了真正的功德源于‘无求’。所以就用这种歪门邪道——抽取善良者的善念，混合罪业之地的业力，制造出这种能‘模拟功德’的赝品。”
“模拟功德……有什么用？”
“用处可大了。”血薇女王转身，猩红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星盟想制造‘可控的功德者’——既拥有功德之力的种种神效，比如加持、净化、祝福、共鸣，又完全忠于星盟，不会动摇他们的统治根基。这种赝品功德虽然效果远不如真品，而且有严重的副作用，但……够用了。”
她看向苏云舟：“而你，一个身怀真正功德传承的人出现在这里，就像一块肥肉掉进了狼窝。那个观测者印记现在一定在疯狂上报，星盟的追兵……恐怕已经在路上了。”
苏云舟沉默片刻。
窗外，天色越来越暗。最后一缕夕阳被灰黑色的云层吞噬，镇子里的灯火陆续亮起，但那些光不是温暖的橙黄，而是诡异的惨白，如同坟冢间的磷火。
远处传来低沉的呜咽声，像是风穿过坟冢，又像是……什么东西在土里爬行。
“食尸鬼要出来了。”血薇女王说。
苏云舟深吸一口气：“那我们该怎么做？”
“两条路。”血薇女王伸出两根手指，“第一，现在就走，放弃任务，远遁千里。但那样会打草惊蛇，星盟会更警惕，你以后的行动会更难。”
“第二呢？”
“第二，”她红唇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留下来，把这里变成战场。灭了食尸鬼，破了这聚阴养煞阵，揪出地底那东西，顺便……把李善人脑子里的印记挖出来，看看星盟到底在搞什么鬼。”
苏云舟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
夕阳已完全落下，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镇子里的惨白灯火在风中摇曳，投射出扭曲诡异的影子。远处乱葬岗的方向，黑雾开始弥漫，隐约可见一些佝偻的身影在雾气中蠕动。
那是食尸鬼，浑身缠绕着浓重的业力黑光，每一只都散发着腐臭与死亡的气息。
但更让苏云舟在意的是，那些食尸鬼似乎有某种规律——它们避开李府的方向，只在外围街道游荡，仿佛那里有一道无形的屏障。
（李府……地底……）
苏云舟忽然明白了什么。
“我选第二条路。”他转身走向门口，“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做一件事。”
“什么？”
苏云舟没有回答，而是推开房门，走向院子里正在指挥仆役准备晚餐的李善人。
功德之眼全开。
他看见，李善人后脑的那个黑色印记，此刻正微微发烫，一丝丝黑气从中渗出，顺着暗金丝线向上传递，汇入天空的旋涡。
而在那印记深处，苏云舟“看”到了一个画面——
一双冰冷的、没有感情的眼睛，正透过李善人的眼睛，注视着这座院子，注视着他。
观测者之眼，已经睁开。
苏云舟走到李善人面前，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李善人，晚饭前，我想去镇外乱葬岗看看地形，可以吗？”
李善人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当然可以。不过仙师小心，天快黑了，食尸鬼……”
“无妨。”苏云舟打断他，“我就是去等它们的。”
他转身，对跟出来的血薇女王使了个眼色。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李府，朝镇外走去。
在他们身后，李善人脸上的慈祥笑容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面无表情的僵硬。
他转身回到书房，关上门。
从书架暗格里取出一面铜镜。
镜面泛起涟漪，浮现出一双冰冷的眼睛。
“目标已确认，”李善人声音机械，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温和，“身怀功德传承，纯度极高，量级……无法估算。建议启动‘捕网计划’。”
镜中的眼睛闪烁了一下。
一个冰冷的声音直接在他脑中响起：
“准。地底尸傀已唤醒，血狼帮已就位，星盟特遣队三刻钟后抵达。”
“活捉功德传承者，清除所有目击者。”
“必要时……可摧毁整个灰石镇。”
李善人躬身：“遵命。”
铜镜恢复平静。
他抬起头，眼中最后一丝人性的挣扎彻底消失，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服从。
而在镇外乱葬岗。
苏云舟和血薇女王刚踏入那片坟冢林立、阴气森森的土地，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脚下的泥土，正在微微震动。
起初只是轻微的颤动，如同远方传来的马蹄声。但很快，那震动越来越强，越来越密集，仿佛有无数只手在地底敲击棺材板，想要破土而出。
“小郎君，”血薇女王忽然开口，猩红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本座建议你……现在就把功德金光全部放开。”
“为什么？”苏云舟问，同时警惕地环顾四周。
乱葬岗上，数百座坟冢如同沉默的士兵列队。有些坟头已经塌陷，露出腐朽的棺木；有些墓碑歪斜，字迹模糊不清；更远处，几棵枯死的槐树枝干扭曲，如同挣扎的鬼爪。
而在功德之眼的视界中，整片乱葬岗被浓得化不开的黑色业力笼罩。那些业力如同活物般蠕动，从每一座坟冢中渗出，汇聚成一条条黑色的溪流，流向地底深处某个地方。
“因为，”血薇女王指向远处一座最大的坟冢——那坟冢高约三丈，坟前立着一块无字石碑，碑身布满裂纹，“那东西已经醒了。而你身上的功德之力，是它最渴望的食物，也是……唯一能压制它的东西。”
她话音刚落——
“轰隆！！！”
那座最大的坟冢猛然炸开！
不是缓慢的塌陷，而是如同火山爆发般的剧烈爆炸！泥土、碎石、腐朽的棺木碎片如同炮弹般向四周激射！一股阴冷、污秽、充满死亡气息的黑色气流冲天而起，将方圆百丈的天空染成墨色！
在那爆炸的中心，一只干枯、漆黑、缠绕着十二条锈迹斑斑铁链的巨手，从地底深处猛然伸出！
那手大如磨盘，五指如钩，指甲长而弯曲，泛着幽绿的尸毒光泽。皮肤干瘪紧贴骨骼，呈现出死寂的灰黑色，表面布满诡异的符文烙印——那些烙印与苏哈身上的逆功德锁链符文，竟有七分相似！
巨手狠狠拍在地面上！
“轰——！！！”
整个乱葬岗剧烈震动！地面裂开无数道蛛网般的缝隙，更多的黑色气流从裂缝中涌出，空气中弥漫开令人作呕的腐臭与尸毒。
紧接着，第二只手破土而出！
然后是头颅、肩膀、胸膛……
一具高达三丈的庞然巨物，缓缓从地底爬出！
它浑身缠绕着十二条粗如水桶的逆功德锁链，锁链另一端深深没入地底，不知连接着何处。皮肤干瘪如皮革，肌肉萎缩但线条狰狞，每一处关节都突出尖锐的骨刺。最恐怖的是它的脸——
没有五官。
原本该是眼睛、鼻子、嘴巴的位置，只有三个不断旋转的黑色旋涡。旋涡中隐约可见无数张痛苦扭曲的面孔在挣扎、哀嚎，那些面孔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正是灰石镇三个月来死去的十三名镇民！
而在功德之眼的视界中，这具尸傀身上散发出的业力黑光，浓郁到几乎凝成实质！那黑光冲天而起，与镇子上空的黑色旋涡相连，形成一道贯通天地的黑色光柱！
更诡异的是，尸傀胸口正中央，镶嵌着一枚拳头大小的暗金色晶体——正是天空旋涡中心那个“仿制品功德光团”的本体！
“功德尸傀……”血薇女王瞳孔微缩，“星盟居然真的把这玩意儿造出来了！”
苏云舟脸色凝重：“这东西……有多强？”
“生前至少是元婴期（五级神明）的功德修士，被逆功德锁链折磨致死，又被业力浸染万年，最后用仿制品功德强行‘激活’……”血薇女王快速分析，“现在的实力，大概在金丹巅峰（四级神明）到元婴初期之间。但麻烦的是——”
她顿了顿：“它身上的逆功德锁链连接着整个灰石镇的镇民。你杀它，就等于杀全镇数百人。你不杀它……它就会一直追杀你，直到吞噬你身上所有的功德金光。”
苏云舟握紧拳头。
他看着那具缓缓站起身、三条黑色旋涡“盯”向自己的尸傀，又看向远处灰石镇的方向。
镇子里，李府方向忽然亮起一道暗金色的光柱，与尸傀胸口的晶体遥相呼应。
而镇子外围，东侧山林中隐约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声——血狼帮的人来了。
西侧天空，三道流光正急速逼近，散发出金丹期的威压——星盟特遣队。
南侧，李善人带着全镇被操控的镇民，如同丧尸潮般涌出镇门，朝乱葬岗而来。
四方围杀，绝境已成。
尸傀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三条黑色旋涡同时对准苏云舟，十二条逆功德锁链如同活蛇般扬起，锁链末端浮现出镇民痛苦的面孔。
血薇女王上前一步，挡在苏云舟身前，猩红眼眸中战意沸腾。
“小郎君，”她侧头，红唇勾起一抹妖艳而危险的弧度，“现在……你打算怎么选？”
苏云舟深吸一口气，体内功德星海开始加速旋转。
金光从毛孔中渗出，将血薇女王的伪装膜冲开一丝缝隙。
他踏前一步，与血薇女王并肩而立。
“前辈，帮我争取十息时间。”
“你要做什么？”
苏云舟抬起右手，功德金光在掌心凝聚成一枚复杂的金色符印。
“我要试试……功德金章里记载的‘锁链净化法’。”
他看着尸傀身上那些与苏哈同源的逆功德锁链，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既然这些锁链曾经锁过苏哈前辈，那么……”
“我应该知道怎么解开。”
尸傀动了。
它迈开巨大的脚步，每一步都让地面震颤。十二条锁链如同十二条恶龙，带着凄厉的呼啸声，朝两人席卷而来！
血薇女王长笑一声，暗红长袍无风自动，五级神明的威压轰然爆发！
“十息？好！”
“本座就陪你……疯这一次！”
大战，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