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堂位于庚辰仙府的外围区域,是宗门弟子接取任务、换取贡献点的地方。这里人来人往,比咸鱼宫那座孤寂的冰山不知热闹了多少倍。各式各样的弟子穿梭其间,有的行色匆匆,有的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忙碌而紧张的氛围。
火麟飞一踏进这里,就像一滴水落入了油锅。
他那头火焰般的红发,阳光俊朗却陌生的面孔,以及那身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自带洒脱不羁气场的劲装,瞬间吸引了不少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
“哟,这儿挺热闹啊!”火麟飞浑然不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那些目光,他兴致勃勃地挤到巨大的任务玉璧前,仰头看着上面密密麻麻滚动的任务信息。
“采集百年份清心草,十贡献点……猎杀低阶风狼,取狼牙二十颗,十五贡献点……护送炼丹师前往西山坊市,二十贡献点……”火麟飞摸着下巴,快速浏览,“贡献点能换灵石和材料?不错不错,正好把屋顶的债还了,还能给兄弟们改善下伙食。”
他目标明确,直接略过了那些费时费力、回报又低的采集狩猎任务,目光锁定在了一些要求特殊、报酬相对较高的任务上。
“修复丙字区聚灵阵节点,需精通基础阵法,报酬五十贡献点……这个好像还行?”火麟飞摸了摸怀里那本被他翻得边角起卷的《阵法基础入门(咸鱼宫破旧版)》,自信满满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负责登记任务的执事弟子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尤其是那头扎眼的红发,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慢:“新来的?以前没见过。修复阵法可不是闹着玩的,弄坏了要赔的。姓名,所属哪一宫?”
“火麟飞。”火麟飞爽快地报上名字,然后卡壳了,“所属……呃,我住咸鱼宫。”
“咸鱼宫?”执事弟子愣了一下,似乎在记忆里搜索这个陌生的名字,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猛地一变,眼神里瞬间充满了惊疑和一丝畏惧,连带着语气都恭敬了不少,“咸、咸鱼宫……好的,火师兄,这是任务令牌,您收好。”
火麟飞接过令牌,有些莫名其妙这执事的态度转变,但也没多想,道了声谢就兴冲冲地朝着丙字区跑去。
他走后,任务堂里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议论声。
“咸鱼宫?是……是那位住的地方?”
“他怎么敢出来的?还来接任务?”
“红头发……难道就是前几天传说中砸穿了三圣山结界,掉进那位宫里的那个?”
“看着挺精神一小伙子,怎么想不开去那儿……”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
这些议论,火麟飞自然是听不到了。他此刻正蹲在丙字区一个略显黯淡的阵法节点前,手里拿着几块下品灵石和刻刀,嘴里念念有词:“能量回路这里有点淤塞,导灵符文也磨损了……小问题!”
只见他手指翻飞,动作快得带起残影,刻刀在灵石上划过道道玄奥的轨迹,然后精准地嵌入阵法节点周围。片刻之后,他双手结印,一股灼热却温和的灵力注入其中。
“嗡——”
一声轻微的嗡鸣,原本黯淡的节点瞬间亮起柔和的白光,运转流畅,甚至比旁边几个节点还要明亮几分。
“搞定!下一个!”火麟飞拍拍手,对自己的成果十分满意。这种举一反三、学以致用的感觉,让他浑身舒畅。
接下来的半天里,火麟飞如同一个救火队员,穿梭在各大任务区。他不仅高效地完成了好几个阵法修复、符箓临摹(他学东西快,看一眼就能模仿个八九不离十)的任务,还顺手帮一个看起来快哭出来的小师妹制服了暴走的炼丹炉火(用他独特的、带着灼热属性的灵力强行安抚),帮一个力竭的体修师兄扛回了沉重的炼器材料……
他就像一颗活力四射的彗星,蛮横地撞入了庚辰仙府这潭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汹涌的深水,所过之处,鸡飞狗跳,却也留下了一连串的惊叹和……一堆被他那过于阳光的性格和清奇脑回路整得有点懵的弟子。
等到他揣着赚来的第一笔“血汗钱”——几十个贡献点和几块下品灵石,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回到咸鱼宫时,天色已近黄昏。
他先去看了看自己早上种下的几株据说有安神效果的“月光苔”,又检查了一下宫门口被他自己加固过的防护阵,这才心满意足地晃悠回主殿附近。
司马焦依旧躺在榻上,仿佛姿势都没变过。殿内光线昏暗,只有他指尖那簇苍白灵火在跳跃,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一半明,一半暗,显得愈发孤寂森然。
火麟飞放轻了脚步,但还是被司马焦察觉了。或者说,他那独特的心音,早在百米开外就被捕捉到了。
【今天收获不错!赚了钱,帮了人,还学了新东西!就是那些师兄师姐看我的眼神有点怪,好像我是什么稀有动物……不过没关系,我火麟飞靠人格魅力征服世界!……哦对了,得去看看师祖,今天还没给他进行‘心理疏导’呢。】
心理疏导?司马焦的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火麟飞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布包。他先是观察了一下司马焦的脸色,发现比前几天似乎更苍白了一点,眼下那抹青黑也更深了。他体内的灵火似乎也有些躁动不安,在指尖明灭不定。
“师祖?”火麟飞小声叫了一句。
司马焦没理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
火麟飞也不气馁,自顾自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块他今天用刚赚的贡献点换来的、散发着清甜香气的灵果糕。“师祖,我今天去任务堂赚了点外快,买了点糕点,您尝尝?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的能让人开心。”
司马焦依旧沉默,但那簇灵火跳动得稍微剧烈了一点。
火麟飞看着他那副油盐不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又看了看他苍白皮肤下隐隐透出的、被灵火灼烧血脉带来的细微痛苦痕迹,再联想到这咸鱼宫死气沉沉的氛围,还有外面那些弟子提到“咸鱼宫”和“师祖”时畏惧的眼神……
一个念头,如同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从他脑海里蹦了出来。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试图打破僵局的、带着点玩笑,又混合着真诚安慰的语气,开口了:
“师祖,您看啊,这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试图用自己理解的方式开解这位看起来就心里负担很重的长辈,“悲伤的形态有千万种,但孤独的滋味,大家尝起来都差不多!”
他指了指司马焦指尖那簇跳跃的、仿佛承载着无尽孤寂与痛苦的苍白火焰,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充满理解和共情:
“您看您这灵火,多特别,多漂亮!就是……嗯,颜色有点太素了。一个人在这儿烧着,多孤单啊。远远看着,就跟那……那单身狗过生日,蛋糕上就插着的一根小蜡烛似的,光秃秃的,连个陪着一起烧的都没有,风一吹就晃悠,看着就怪心酸的。”
“……”
整个大殿,瞬间陷入了一种绝对的、死寂般的凝固。
空气仿佛变成了实体,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廖停雁刚好端着一盘新摘的灵果走到殿门口,听到这句话,脚步骤然钉在原地,手里的果盘差点直接扣在地上。她脸色煞白,瞳孔骤缩,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完了!火麟飞!你他妈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那是能焚尽万物的奉山灵火!是师祖力量的源泉也是痛苦的枷锁!你他妈拿它比作……比作单身狗的生日蜡烛?!
她几乎能预见到下一秒,火麟飞就会被暴怒的师祖烧得连灰都不剩!
殿内,火麟飞说完,还觉得自己这个比喻挺形象,略带期待地看着司马焦,希望能看到对方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松动。
然而,他看到的,是司马焦缓缓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平日里的冰冷和厌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将人灵魂都冻结的黑暗。他指尖那簇苍白的灵火,如同被浇入了滚油,猛地窜起,暴涨!森白的火焰瞬间充满了大半个宫殿,恐怖的高温让空间都开始扭曲,墙壁和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化!
火麟飞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再迟钝,也感觉到了这股几乎要将他碾碎的杀意和怒火!那火焰的温度并非灼热,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司马焦慢慢坐起身,转过头,那双燃烧着幽暗火焰的眸子,死死盯住火麟飞,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令人牙酸的寒意:
“……你,再,说,一,遍?”
火麟飞咽了口唾沫,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但他那遇强则强的性子,反而被这恐怖的压迫感激发了出来。他没有退缩,反而挺直了脊背,虽然额角已经渗出冷汗,却依旧迎着司马焦的目光,试图解释:“师祖,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闭嘴。”
司马焦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毁灭的气息。他抬起手,那狂暴的苍白灵火在他掌心凝聚,压缩,散发出毁灭性的波动。
“本座倒是觉得……”司马焦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近乎残酷的弧度,“把你炼成一盏长明灯,点在这大殿里,或许……更应景。”
话音未落,那团被压缩到极致的苍白火球,带着撕裂一切的尖啸,朝着火麟飞迎面轰来!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不再是警告。
是真正的,必杀的一击!
火麟飞瞳孔猛缩,全身的灵力在这一刻疯狂运转!他知道,躲不开了!只能硬抗!
“吼——!”
一声若有若无的麒麟咆哮自他体内响起,赤红色的火焰猛地从他周身穴窍喷涌而出,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面凝实的火焰护盾!这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后,结合自身异能与这个世界的灵气,自行领悟的防御招式!
“轰——!!!”
苍白与赤红,两种截然不同的火焰狠狠撞在一起!
恐怖的能量风暴席卷开来,将殿内所剩不多的完好家具瞬间撕成碎片!廖停雁被这股气浪推得连连后退,撞在门框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光芒散去。
火麟飞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身前的赤红火焰护盾布满了裂痕,摇摇欲坠,但他终究是挡下了这一击!
他抬起头,看着不远处那个周身缠绕着苍白火焰,如同魔神降世般的身影,眼中没有恐惧,反而燃起了更加炽烈的火焰,那是不屈,是倔强,更是被点燃的战意!
司马焦看着居然挡下他一击的火麟飞,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但随即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有点意思。”他缓缓抬起手,更多的苍白灵火在他周身汇聚,整个大殿的温度骤降至冰点,“看来,一盏灯不够亮。那就……炼成一片灯海吧。”
更加强大的攻击,正在酝酿。
火麟飞抹去嘴角的血迹,咧开一个带着血性的笑容,赤红色的火焰再次从他体内升腾而起,比之前更加炽烈。
“师祖……打个商量。”他喘着气,眼神却亮得惊人,“把我炼成灯……能不能换个暖光?白光太冷,影响睡眠质量!”
司马焦:“……”
廖停雁:“!!!”
都这种时候了,你他妈还惦记着睡眠质量和灯光色调?!
廖停雁绝望地闭上了眼。她觉得,咸鱼宫的房顶,今天怕是要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