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虎接到陈默的指示后,没有立刻行动。他用了两天时间,通过自己以前在部队和后来混迹社会时积累的一些不起眼的人脉,从侧面打听关于“兴旺回收站”和“黑皮”的信息。他问得巧妙,大多是以“想找地方处理点废旧金属”或者“听说那边收旧电器价格还可以”为引子,避免引起怀疑。
得到的反馈零零碎碎,但拼凑起来,勾勒出一个更清晰的轮廓:黑皮,本名胡勇,早年是棉纺厂的工人,下岗后纠集了一帮同样失意的青工,从捡废品、收旧货起家,逐渐用暴力排挤竞争者,垄断了旧货市场相当一部分“回收”业务。他行事凶狠,但不算特别张扬,懂得避开风口,跟辖区派出所的个别民警似乎也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最近因为老棉纺厂家属区即将拆迁,他嗅到了其中“收旧”和“清场”的油水,活动明显频繁起来,与另一股想分一杯羹的“黑头”势力摩擦不断。
“馆主,基本情况就是这样。”李小虎在武馆静室向陈默汇报,“黑皮这人,地头蛇性质,有暴力底子,但不算亡命徒。他现在的注意力主要在和老棉纺厂拆迁相关的利益上,对我们老街这边,暂时应该只是观望,甚至有点忌惮孙富贵的前车之鉴。”
陈默听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他手下的活动规律,摸清了吗?”
“大致有数。他们一般下午和晚上在旧货市场和老棉纺厂一带活动,强迫交易、恐吓住户多发生在傍晚居民下班后到深夜这段时间。有固定的几个落脚点和常去的夜宵摊。”李小虎答道,“馆主,您是想……”
“不主动招惹。”陈默打断他,“但也不能坐视他那边闹得太凶,风气坏了,迟早会蔓延过来。而且,老棉纺厂那些老人,不该受这份罪。”
他沉吟片刻:“小虎,你带两个人,从今晚开始,不用靠太近,就在老棉纺厂家属区外围,靠近旧货市场的几个路口‘亮灯’。穿便装,别暴露武馆身份。开辆车,停在不碍事的地方,车灯开着,人在车里。不用巡逻,就在那儿‘停着’。看到黑皮的人进去,不用管;看到他们骚扰住户,尤其是老人、妇女,就把车灯闪几下,鸣两声笛,然后开走。”
李小虎眼睛一亮:“馆主,您这是……打草惊蛇?”
“是表明存在。”陈默纠正道,“让他们知道,那片地方,不止有他们和怕事的居民。让他们做事的时候,心里多一层顾忌。我们不直接冲突,但要让他们感觉到,有眼睛在看着。”
这是一种极其克制的威慑,如同在野兽的领地边缘,偶尔亮一下火把,并不踏入,却足以让野兽在扑食前,多一分犹豫。
“明白。”李小虎点头,“我今晚就带人去。”
当夜,老棉纺厂家属区外围,靠近旧货市场的两个主要路口,多了一两辆看似普通的轿车,静静地停在路边阴影里,车窗开着一条缝,里面坐着目光警惕的人。车灯亮着,不算刺眼,但在昏暗的街角,足够显眼。
黑皮手下几个正准备进入家属区“收旧”的混混,远远看到路口停着的车和车里隐约的人影,脚步不由得顿了顿。
“虎哥,那边有车。”一个小弟低声对带头的混混说。
被称作虎哥的混混眯眼看了看:“妈的,谁的车?停这儿干嘛?”
“不知道,看着有点眼生……会不会是‘黑头’那边的人来踩点?”
“不像……车太干净了。”虎哥有些迟疑。他们这种混混,对危险的嗅觉往往比普通人更敏锐。那两辆安静停着的车,透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不像是来看热闹的闲人,也不像是对头来抢地盘的阵仗,倒有点像……监视?
“先别进去,绕一圈看看。”虎哥改变了主意,带着手下在附近兜了一圈,发现另一个路口也有类似的车。他们试着靠近一点,车里的人似乎察觉了,车灯忽然闪烁了两下,短促地鸣了一声笛,然后缓缓启动,不紧不慢地开走了。
没有挑衅,没有对峙,只有一种无声的宣告:我们知道你们在做什么,我们在这里。
这种捉摸不定的存在,比直接的冲突更让人心里发毛。虎哥骂了一句晦气,最终没敢像往常一样大摇大摆进去强买强卖,只是在外围转悠了一会儿,便带着手下悻悻离开了。
消息很快传回“兴旺回收站”。黑皮听完手下的描述,眉头拧成了疙瘩。
“看清楚车里是什么人了吗?”
“没有,天太黑,离得也远。但感觉……不像是‘黑头’的人,也不像是警察。”虎哥回忆着,“车很普通,人好像也很稳,不慌不忙的。”
黑皮点燃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他不怕地头蛇打架,也不怕警察按规章办事,就怕这种来历不明、意图不清的“意外因素”。孙富贵的前车之鉴提醒他,有些人,看着不起眼,背后可能藏着意想不到的能量。
“先停两天。”黑皮最终下了决定,“看看风声。让弟兄们都收敛点,别惹不必要的麻烦。老街那边……也先别惦记了。”
夜行探幽,未必要深入巢穴。有时,只需在边缘投下一道模糊的影子,就足以让暗处的生物,感到不安,从而收敛爪牙。
陈默的这一手“温和威慑”,初显成效。至少,老棉纺厂家属区那些饱受骚扰的老人,暂时可以喘口气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