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的清晨。
她听闻一个更让她头疼的消息。
她的长姐,金城公主,竟带着那个和尚回了京城。
金城公主,前朝遗孤,叶听白当初念及旧情,才保留了她的封号与府邸。
如今先帝新丧,国事动荡,她却如此招摇,无疑是给荷娘本就焦头烂额的局面添乱。
更何况,一个和尚,成何体统呢?
“娘娘,这…这成何体统?”
樱儿急得团团转,小声嘀咕着。
“外头都传疯了,说金城公主不守妇道,还,还说那和尚生得俊俏……”
荷娘放下手中的奏折,揉了揉眉心。
金城公主的身份特殊,她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有心人利用,动摇她刚刚建立起来的权威。
“备驾。”
荷娘起身,“去金城公主府。”
肖亦行和临淮一左一右,护卫在銮驾两侧。
这架势,俨然是帝后出行才有的规制。
金城公主府的大门敞开着,却不见任何家丁守卫,显得有些荒凉。
銮驾直接驶入院内,在正厅前停下。
荷娘下轿,环顾四周,这府邸虽旧,却依稀可见往日的富丽。
如今这般萧条,倒也符合金城公主的处境。
“娘娘,要不要……”
肖亦行低声请示。
荷娘摆了摆手,示意不必通报。
越靠近寝殿,一股异样的气息便越发浓郁。
那不是寻常的香,而是一种脂粉的靡乱。
当她走到寝殿外,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一阵低沉的对话,夹杂着些许急促的喘息。
“公主恕罪,我…我们不能再泥足深陷了。”
男子的声音,带着一丝克制与挣扎。
荷娘的脚步顿住,临淮和肖亦行也停了下来,脸色微变。
“你情我愿也好,强取豪夺也罢,你已经是我的了。”
金城公主的声音带着醉人的沙哑,又有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
“这次回宫,我一定要找我那个妹妹,将你赐给我……”
话音未落,一阵衣料摩擦的细碎声响,伴随着金城公主压抑不住的低笑。
“公主,不……”
男子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抗拒。
“怎么,你不想解毒了?”
金城公主的声音瞬间转冷,带着几分威胁。
“呃…想。”
男子只得妥协,声音里透着无奈。
“那就,自己来我身上找……”
接下来,床榻摇晃的吱呀,衣衫撕裂,以及女子放肆的娇吟......和男子压抑的低喘。
她闭了闭眼,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耳边那令人面红耳赤的声响,让她竟有一丝难忍。
荷娘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金城公主府。
她坐上銮驾时,脊背依旧绷得笔直。
肖亦行一张常年紧绷的武将脸,此刻竟有些挂不住,耳朵尖都红了,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
唯有临淮,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模样,只是他周遭的空气,骤然冷了几分。
荷娘匆忙转身,狼狈地回了宫。
回到暖阁,她挥退了所有人,扶着胸口跌坐在梳妆台前。
铜镜里映出的那张脸,双颊绯红,眼尾还带着未散的潮意。
刚才听到的那一幕,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回放。
金城公主那放肆的笑,和尚压抑的喘息……这些声音,挠得她浑身发烫,心慌意乱。
她发现自己面色有些苍白,便伸手去拿桌上的胭脂盒,想补补妆,遮掩一下自己的失态。
指尖刚碰到那冰凉的锦盒,动作却猛地一顿。
盒盖的缝隙里,又夹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还是那种纸,还是那种熟悉的,霸道张扬的笔迹。
荷娘的心跳漏了一拍,颤抖着指尖展开。
这一次,只有三个字。
狂放,露骨,侵略。
“我要你。”
轰的一声,荷娘的脑子炸开了。
手里的纸条仿佛成了烙铁,烫得她猛地松手。
是谁?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竟敢用这种方式来撩拨她!
她如今的身份,是监国太后,是这南唐实际上的主人!
普天之下,谁敢对她说出这等孟浪之语?
可这暖阁内外,层层守卫,密不透风。
这人又是怎么进来的?
荷娘环顾四周,陷入疑惑。
……
与此同时,寝殿外一处无人察觉的暗影里。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单膝跪地,动作利落得没有带起一丝风。
正是叶听白的亲信,林风。
他跪的对象,正是那个如影子般守护在荷娘殿外的侍卫,临淮。
“主子。”
林风的声音压得极低,姿态恭敬到了极点。
临淮负手而立,月光在他冷硬的面具上投下一片寒霜,声音听不出一丝温度。
“她看到了?”
“回主子,看到了。”
林风的头埋得更低,声音里却透着一丝藏不住的笑意。
“娘娘的脸都白了,捏着纸条的手一直在抖,想来是又气又怕。”
临淮,或者说,叶听白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
他的小野猫,如今成了执掌天下的太后,可胆子还是这么小。
被他三个字就吓成这样。
叶听白的眼神动了动。
他费尽心机,假死脱身,换了这张冰冷英俊的脸,顶着临淮这个身份,潜伏在她身边。
为的,就是将那些藏在暗处的豺狼虎豹,一个个全都揪出来。
当然,也逐渐体会到了……能这样肆无忌惮地,看着她,守着她,逗弄她的乐趣。
也是意料之外的趣味呢。
看着她从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步步变成如今独当一面的模样,这种亲手将珍宝打磨得越发璀璨的感觉,比坐拥天下还要让他着迷。
“今日朝堂上的事,如何?”
他淡淡问道。
“王承那个老东西,被您踹了一脚,又被圣旨吓晕过去,抬回去就中风了,口歪眼斜,话都说不利索。”
林风的语气里满是痛快。
“张德妃的爹,兵部尚书张大人,吓得在家里闭门不出,连夜递了请辞的折子。”
“嗯。”
叶听白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一群跳梁小丑,也敢欺负他的女人,觊觎他的江山。
“还有一事。”
林风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金城公主府那边……”
叶听白抬手,制止了他。
“知道了。”
他抬眼,仿佛能看到那个在梳妆台前又羞又恼的小女人。
他的皇后,只能由他一个人欺负。
别人,谁都不行。
叶听白转过身。
“传信给宇文鹤,告诉他,他那个好弟弟宇文弈,最近在北元王庭,不太安分。”
“另外……”
他顿了顿,想起荷娘从金城公主府回来时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眸色一沉。
“派人盯紧了金城公主府里那个和尚,不许他靠近娘娘!”
林风心想,那忘机和尚怕是被金城公主勾的神魂颠倒,怎么可能还会招惹自己娘娘?
主子果然还是那样,一如既往的爱吃醋!
唉,天天就给自己找麻烦!
林风思索完,立刻回复。
“是!”
身影一闪,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叶听白站在原地,良久,才抬手摘下一片竹叶。
荷儿。
我的皇后。
别怕,这出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