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授首,伪仲家政权覆灭的消息,如同狂风般传遍四方,刘备的声威如日中天,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此番征战,不仅彻底铲除了袁术这个国贼,更收编了杨奉、杨定、韩暹、徐晃等一批来自北方的良将,以及刘辟、龚都等汝南本地的势力。
然而,站在汝南太守府的议事厅内,刘备脸上却并无多少攻克坚城、扫灭强敌后的轻松与喜悦,反而带着一丝深沉的思虑。他面前铺开着豫州及周边地区的巨幅舆图,郭嘉与吾桀侍立两侧。
“奉孝,孔休,”刘备手指点在图上的“汝南”二字,沉声开口,“汝南虽下,然此地情况复杂,非比淮南。我等该如何措置,方能长治久安?”
郭嘉走到图前,手指缓缓划过汝南郡的轮廓,声音清晰而冷静:
“主公,汝南郡,隶属豫州,看似地处中原腹地,实则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他详细剖析道:“其一,汝南乃袁氏故里,门生故吏遍布郡中,袁术虽灭,然袁本初尚在河北,势大力雄,其麾下如淳于琼、郭图、辛评等,亦多有汝南背景。此地士族豪强,心向袁氏者众。我军虽持大义灭袁术,然在此等袁氏根基之地,我等实为外人,强龙难压地头蛇,治理难度极大,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连绵不绝的叛乱与骚动。”
“其二,”郭嘉的手指移向汝南周边,“此地四战之地,强邻环伺。北有挟天子而令诸侯的曹操,窥伺豫州久矣;东有反复无常的吕布,屯兵沛国,虎视眈眈;西南则是坐拥荆襄的刘表;乃至更远的河北,则是势力最强的袁绍。我军若占据汝南,则如同将一枚孤子投入棋局中心,四面受敌,必然成为众矢之的!届时,曹操可借天子之名责难,吕布可能趁机偷袭,袁绍更可煽动本地势力作乱,刘表亦不会坐视我军壮大。我军将陷入四面楚歌之绝境,被动挨打,疲于应付,此前占据淮南、稳固江东的大好局面,恐将毁于一旦!”
吾桀在一旁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接口道:“奉孝先生所言,直指要害。占据汝南,看似开疆拓土,实则是自陷泥潭,为我军树敌无数。反之,若主动舍弃此地,则可收奇效。其一,可避免与曹操、袁绍等势力的直接正面冲突,为我军消化淮南、经略江东争取宝贵时间。其二,可将此‘烫手山芋’抛给曹操!曹操若取汝南,则其必将直面袁绍的怒火和吕布的威胁,以及本地袁氏势力的掣肘,足以牵制其大量精力。其三,舍弃一隅之地,换来的却是战略上的主动与全局的盘活,此乃‘弃子争先’之上策!”
郭嘉与吾桀的分析,高瞻远瞩,将舍弃汝南的利弊剖析得淋漓尽致。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匆匆入内,呈上一份来自北方的加密急报。
刘备接过,快速浏览,眉头微蹙,随即递给了郭嘉。郭嘉看罢,脸上非但没有忧色,反而露出一丝了然于胸的笑意。
急报上赫然写着:李傕、郭汜、樊稠追击天子车驾,被曹操麾下夏侯惇、许褚等将杀败,樊稠被许褚阵斩,李傕、郭汜败逃西去。曹操已将天子护送至洛阳,随即又以洛阳残破、粮草不济为由,“建议”天子移驾许都。途中,宋果、胡才为阻追兵战死,董承败走投奔河内张杨,韩融等公卿畏惧曹操兵势,不敢异议,天子与百官已被曹操“护送”至许都。
“果然如此。”郭嘉将急报轻轻放在案上,语气平静,“天子终入曹操彀中。许都乃曹操根本之地,天子至此,与傀儡无异。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势,已成。”
他看向刘备,目光灼灼:“然,主公不必过于忧虑。此前我等已有预料。曹操虽得天子,然其亦有掣肘。北方袁绍,绝不会坐视曹操坐大;西凉诸将,余孽未清;内部亦需整合。而我军,据青徐之富,拥江淮之险,更兼江东新定,根基渐固。只要主公按照既定方略,内修政理,外结盟友,稳固根基,操练兵马,纵曹操手握天子明诏,亦难奈我何!大义名分虽重,然最终决定天下归属的,仍是实力!”
刘备听罢,眼中精光闪烁:“奉孝之言,甚合吾心!岂能因曹操挟持天子,便畏首畏尾?这天下,终究要靠实力说话!”
他当即下令:“即刻将袁术家小,以及那方作为其僭越罪证的假玉玺,押送至许都,呈交天子!”
处理完袁术的后续,刘备立刻召见了刘辟与龚都。刘备将舍弃汝南的战略考量,以及其中的利害关系,坦诚相告。
刘辟与龚都听完,对视一眼,非但没有流露出失望或不满,反而哈哈大笑。刘辟拱手道:“主公坦诚相待,我二人感激不尽!不瞒主公,我等在汝南多年,深知此地宗族林立,关系盘根错节,袁氏影响根深蒂固,确非易与之地。外人来此,纵有十万大军,亦难真正安治。主公高瞻远瞩,愿弃此荆棘之地,我二人岂有不从之理?既已投效主公,自当唯主公马首是瞻!”
龚都也慨然道:“主公欲往何处,我二人便率部追随至何处!绝无二话!”
见刘辟、龚都如此深明大义,刘备心中更是感慨,上前紧紧握住二人的手:“二位将军深明大义,备感激不尽!既然如此,便请二位将军,尽速召集愿意追随的将士、将士家眷,以及汝南境内有一技之长、愿意南迁的百姓!与我等一同前往九江、庐江!凡追随者,必妥善安置,授予田亩、种子、农具,助其安家立业!若有将士不愿远离故土,我也绝不强求,并发放路费,允其归乡!”
刘辟、龚都闻言,更是感动,深深拜谢:“主公仁德,体恤下情,我等代将士百姓,拜谢主公!必竭力促成此事,尽快南迁!”
刘辟、龚都凭借其威望,积极动员部众和百姓。愿意追随刘备南下的,开始收拾行装,眼中虽有对故土的不舍,但更多是对新生活的期盼。已从青州徐州而来的九州商社也开始运转,准备接应这支庞大的迁徙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