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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月光如水,洒在客卿别院的青石板上。

凌煅指间那缕灰暗气息在玉瓶中缓缓流转,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带着空间割裂后的寒意。苏药瑶为他换了第三杯宁神茶,茶烟袅袅,却化不开他眉间凝结的思虑。

“还在想那‘虚空卫’?”她轻声问,将茶盏推近。

凌煅将玉瓶放在石桌上,瓶身与桌面接触时发出细微的嗡鸣。“不止。”他端起茶盏,却不饮,“我在想姬无妄为何选在这个时机动手。”

窗外的百草谷沉浸在庆典后的余韵中,远处还能听见弟子们兴奋的议论声。今日的胜利太过完整,完整得让他不安。

“四十三名参赛者全部救回,潜伏者尽数擒获,虚空卫首领被你重创。”苏药瑶梳理着今日战果,“表面看,我们大获全胜。”

“正因如此。”凌煅放下茶盏,瓷底与石桌轻叩,“丹盟布局数月,调动虚空卫这样的隐秘力量,难道只为了一场注定失败的搅局?”

他起身踱步,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药瑶,若你是姬无妄,手握丹盟千年底蕴,面对一个刚刚兴起的新丹道流派,你会如何?”

苏药瑶沉吟片刻:“要么以雷霆之势扑灭萌芽,要么……”

“要么纵容它成长到某个临界点。”凌煅接过话头,停在窗前,“然后在其最辉煌的时刻,釜底抽薪。”

夜风穿过窗棂,带着谷中灵植特有的清苦气息。

凌煅转过身,眼中映着烛火:“今日的失败,对丹盟而言或许无足轻重。他们真正在意的,是三个月后的‘万丹大典’——那是丹盟确立正统、分封权柄的百年盛典。而我们今日展现的一切,都会成为大典上他们攻讦的素材。”

“你是说,今日种种,实为铺垫?”

“是试探,也是取材。”凌煅走回桌边,指尖轻点玉瓶,“虚空卫暴露了空间秘术的传承底细,那些被动手脚的丹药揭示了他们掌握阴蚀怨火这类偏门手段,甚至参赛者失踪案的手法——每一样,都在帮我们看清敌人的轮廓。”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姬无妄在喂招。他想知道,我这‘噬疑’之道,到底能接住他几成手段。”

苏药瑶心头一紧:“那你接住了吗?”

“接住了,但还不够。”凌煅望向窗外沉沉夜色,“今日我能破局,靠的是残炉示警、建木落叶、冰魄前辈坐镇,还有那些参赛者拼死保留的线索……太多偶然。而真正的较量,不能依赖偶然。”

院外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石猛那粗壮的影子映在门扉上,他压低嗓门:“林长老,审出来了。”

凌煅与苏药瑶对视一眼:“进。”

石猛推门而入,身上还带着地牢的阴湿气。他身后跟着青玄散人,老道脸上罕见地没了笑容。

“三名潜伏者,服了锁魂丹,识海有禁制。”石猛啐了一口,“百草谷的‘问心镜’照了半个时辰,才撬开一丝缝。”

青玄散人补充道:“他们确实来自虚空卫,直属姬无妄调遣。但有趣的是——此次行动并非姬无妄亲自下令。”

凌煅挑眉:“哦?”

“下令者是丹盟‘肃清堂’堂主,皇甫松。”青玄散人取出记录玉简,“按那几人口供,姬无妄自三月前闭关参悟‘九转金丹’最后一道关窍,盟内日常事务由三位副盟主及七堂堂主共议决断。此次针对新火谷的行动,是肃清堂主导,器堂、刑堂附议。”

凌煅接过玉简,神识扫过那些破碎的口供片段。

皇甫松……这个名字他记得。丹盟七堂中最激进的肃清堂堂主,以手段酷烈、排斥异己着称,曾公开宣称“丹道唯古,余皆旁门”。

“所以今日之局,并非姬无妄的手笔。”凌煅缓缓道。

“至少不是他亲自布置。”苏药瑶蹙眉,“但这更危险。若连堂主级人物都能调动虚空卫,说明丹盟内部对打压新丹道已形成共识。今日失败,明日必有更强反扑。”

石猛拳头攥得咯咯响:“怕他个鸟!来一个老子砍一个!”

凌煅抬手制止石猛的躁动,目光落在玉简的最后一截信息上:“虚空卫此次出动十七人,除首领‘影枭’外,其余十六人分四队行动。而我们只擒获八人,击溃两队。”

他抬头看向青玄散人:“还有两队呢?”

青玄散人苦笑:“这也是老道最担心的。那八人只知另外两队执行的是‘播种’任务,具体内容、目标为何,连他们也不清楚。”

“播种……”凌煅重复这个词,心头那股不安再度泛起。

就在这时,怀中残炉传来极其微弱的悸动——不是预警,更像是某种确认。仿佛在说:你猜对了。

凌煅闭目凝神,将神识沉入残炉。这一次,混沌气息没有给出模糊感应,而是牵引着他的意识,朝向百草谷地脉深处。

他“看见”了无数灵脉如神经网络般在群山之下蜿蜒,其中几条主脉汇聚于谷中央那株通天建木之下。而在某条分支灵脉的末梢,靠近迎客镇的方向,土壤中多了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细如发丝的黑色根须,正顺着灵脉的流向缓慢生长。它们吞噬着微薄的地脉灵气,吐出更加稀薄、却带着侵蚀性的灰暗气息。这些气息混入地脉,顺着灵植根系向上渗透,悄无声息。

“原来如此。”凌煅睁开眼,眸中寒光如刃,“‘播种’……是在百草谷地脉中种下侵蚀性的‘毒种’。不直接破坏,而是缓慢污染灵脉,让灵植逐渐枯萎,让丹药带上隐毒,让修炼者根基受损——等到发现时,已病入膏肓。”

苏药瑶倒吸一口凉气:“好歹毒的手段!”

“而且难以察觉。”青玄散人脸色发白,“若非林长老有至宝感应,寻常监测大阵根本发现不了这种程度的缓慢侵蚀。待三五个月后症状显现,谁都会以为是百草谷自身灵脉出了问题,或是新丹道引来了不祥……”

凌煅已经起身:“石猛,立刻带人去迎客镇东南三里处的断崖,那里地下三十丈应有空洞,是播种的起点。青玄道长,请禀告冰魄前辈,我需要调动‘地脉梳理大阵’的权限。”

“现在就去?”苏药瑶看向窗外浓重的夜色。

“毒种刚种下不久,根系未深,此刻拔除代价最小。”凌煅已走到门边,又停步回头,“药瑶,你去库房取‘净灵砂’、‘地脉石乳’、还有我上月炼制的‘化秽丹’。我们不仅要拔除毒根,还要为地脉‘疗伤’。”

他推开门,夜风扑面而来。

“既然他们要播种,我们便让他们知道——在这片土地上,种下什么,就得收获什么。”

第二节

子时三刻,断崖之下。

凌煅的手掌按在冰冷的岩壁上,丹心琉璃火顺着掌心渗入山体。火焰在地脉中穿行,如烛火照进黑暗的蛛网,清晰映出那些黑色根须的脉络。

“找到了。”他低声道。

身后,三十余名百草谷精通土行法术的弟子已结阵完毕。冰魄仙子亲自坐镇阵眼,她脚下冰霜蔓延,将整片崖底的地气流动暂时凝固,以防毒根受惊逃窜。

“林长老,如何行动?”主持阵法的白芷问道。她今日换了一身利落的劲装,长发高束,再无平日温婉模样。

凌煅收回手掌,掌心残留着地脉被侵蚀后的刺痛感。“毒根已分作三股,一股沿主灵脉支流向谷内蔓延,长约七里;一股向下钻探,试图触及地火层,借地火之力加速污染;还有一股……”

他顿了顿:“正在分化孢子。每个孢子都是一枚新的毒种,一旦成熟,会随地气喷发扩散至整个百草谷范围。”

木婉清倒吸一口凉气:“必须立刻清除!”

“不能硬拔。”凌煅摇头,“毒根与地脉已产生初步共生,强行剥离会损伤灵脉根基。我们需要‘置换’。”

他从苏药瑶手中接过三只玉瓶。

第一瓶,净灵砂。细如尘的金色砂砾,是他用丹心琉璃火反复淬炼地脉精华所得,对污秽之气有天然的吸附净化之效。

第二瓶,地脉石乳。乳白色灵液,取自百草谷最深处的钟乳石洞,蕴含最纯粹的地脉生机。

第三瓶,化秽丹。此丹并非服用,而是需要以特殊手法“种”入地脉——它会将侵蚀性能量转化为无害的地气,并促进灵脉自我修复。

“白芷师姐,请你率土行弟子维持地脉稳定,在我置换毒根时,务必保证灵脉不产生剧烈波动。”

“木师姐,你带人在地面布下‘聚灵净尘阵’,待毒根被引出后,立刻净化散溢的秽气,绝不可让一丝一毫污染扩散。”

凌煅分配完任务,看向冰魄仙子:“前辈,请您以冰魄之力暂时封冻毒根分化孢子的进程。我们时间不多。”

冰魄仙子颔首,玉指轻点。寒雾顺着凌煅刚才打开的通道渗入地脉,所过之处,那些黑色根须表面迅速凝结出霜花,分化孢子的动作肉眼可见地迟缓下来。

“开始吧。”凌煅盘膝坐下,三只玉瓶悬浮身前。

他先取出一撮净灵砂,以丹火包裹,化为一道金色细流注入岩缝。金砂入地,如游鱼归海,主动寻着毒根的轨迹蜿蜒而去。

地底传来细微的嘶鸣声——毒根感知到了威胁。

凌煅不为所动,神识随着金砂在地脉中穿行。他“看”见那些黑色根须如受惊的蛇群般扭动,试图钻向更深处躲避。但冰魄仙子的寒雾已封锁了下行通道,它们只能向上、向四周蔓延。

而这正是凌煅想要的。

“地脉石乳。”他轻喝一声,第二只玉瓶倾倒。

乳白色灵液渗入岩层,与金色砂砾汇合。金白二色交织,形成一道温柔的“屏障”,将毒根的活动空间逐渐压缩。毒根撞击在屏障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但净灵砂的特性让它每一次撞击都在削弱自身。

半个时辰过去,凌煅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同时操控两种灵物在地脉深处进行精密操作,对心神的消耗远超炼丹。

苏药瑶默默为他拭去汗水,将一枚温养神魂的丹药递到他唇边。凌煅含住丹药,药力化开,疲惫稍缓。

“差不多了。”他睁开眼,眸中金焰跳动,“毒根已被逼至预定区域。现在——化秽丹!”

第三只玉瓶开启。

一枚龙眼大小、表面有玄奥丹纹的灰褐色丹药落入凌煅掌心。他双掌合十,将丹药夹在掌心,丹心琉璃火自掌心涌出,却不是炼化,而是“唤醒”。

丹纹逐一亮起,丹药开始软化、伸展,最终化为无数比发丝更细的淡金色丝线。这些丝线如有生命般钻入地下,寻着毒根最密集的区域缠绕而去。

“以丹为引,以火为媒,秽气转化,地脉归真——”

凌煅念诵丹诀,每一字都引动地脉共鸣。

淡金色丝线缠上黑色毒根,没有激烈的对抗,而是如春雨润物般渗透进去。毒根的黑色开始褪去,转为深褐、再转为与周围土壤相近的土黄。那些被吞噬的地脉灵气,被丝丝缕缕地“吐”出来,经过化秽丹丝的净化,重新回归灵脉循环。

崖底地面上,木婉清主持的聚灵净尘阵光华大放。从岩缝中逸散出的最后一丝灰暗秽气,被阵法捕捉、净化,化为青烟消散。

一个时辰后。

凌煅收回手掌,掌心赫然躺着三截已完全石化、再无活性的毒根残骸。地底深处,那些被转化的根须正在缓缓溶解,成为地脉修复自身的养料。

“成了。”他长舒一口气,身体微微摇晃。

苏药瑶连忙扶住他。冰魄仙子撤去寒雾,感应片刻,微微点头:“地脉侵蚀已止,灵脉活性开始恢复。林长老此术,可谓巧夺天工。”

凌煅苦笑:“侥幸罢了。若非毒根种下未久,化秽丹也难起作用。”他看向手中毒根残骸,“这些要封存起来,它们身上或许还有线索。”

“林长老。”白芷忽然开口,她手中托着一枚刚从地脉中取出的、尚未完全成熟的孢子,“这些毒种……与古籍中记载的‘蚀灵妖藤’特征吻合。”

“蚀灵妖藤?”凌煅心头一跳。

那是上古时期一种几乎绝迹的妖植,以吞噬灵脉为生,所过之处灵气枯竭,化为死地。更可怕的是,它难以彻底根除——只要留下一枚孢子,百年后就能卷土重来。

“丹盟竟掌握了培育蚀灵妖藤的手段……”木婉清脸色难看,“此物早该绝种才对。”

凌煅接过那枚孢子,仔细感应。孢子的核心处,有一道极其隐晦的神魂印记——不是控制,更像是“认主”。

“不是培育。”他缓缓道,“是唤醒。有人找到了上古遗留的妖藤种子,并以秘法催生。而这些毒根,只是妖藤的‘子体’,真正的母体……”

他看向西北方向,那是丹盟总坛所在的方位。

“还在丹盟手中。”

崖底一时寂静。

蚀灵妖藤的威胁,远超今日任何一场刺杀或破坏。若让母体成熟,它能在不知不觉间蚕食整个中州的灵脉网络,届时别说百草谷,所有修行圣地都将根基动摇。

“必须上报天机阁。”冰魄仙子决断道,“蚀灵妖藤是上古灾厄,非一宗一派之事。”

“但证据呢?”白芷苦笑,“一枚尚未成熟的孢子,三截石化的根须,如何证明丹盟在培育妖藤?他们大可说是我们栽赃陷害。”

这正是最棘手之处——你知道阴谋,却无法揭穿。

凌煅摩挲着毒根残骸,忽然道:“或许,我们不需要揭穿。”

众人看向他。

“蚀灵妖藤以灵脉为食,但要成长到威胁整个中州的程度,需要吞噬海量的灵气。”凌煅眼中闪烁着思虑的光,“丹盟培养它,必然有更大的图谋。而在图谋达成之前,他们会小心隐藏,不会轻易动用。”

他将残骸收起:“我们今日拔除了子体,等于斩断了母体的一只触手。对方会知道我们已有所察觉,短期内不敢再贸然播种。这就给了我们时间——”

“什么时间?”苏药瑶问。

“成长的时间。”凌煅看向在场每一个人,“新丹道的时间,百草谷的时间,也是……我们积蓄力量、找到彻底铲除妖藤方法的时间。”

他走向崖外,晨曦已在天边撕开第一道口子。

“回谷吧。今日之事,仅限于在场之人知晓。对外只说发现地脉异常,已处理妥当。”

众人应诺,各自散去。

凌煅与苏药瑶走在最后。东方天际,朝霞初染,将百草谷的层峦叠翠镀上一层金边。

“你说,姬无妄知道蚀灵妖藤的事吗?”苏药瑶忽然问。

凌煅沉默片刻:“若他不知道,那丹盟内部的问题,比我们想象的更严重。若他知道……”

他没有说下去。

但苏药瑶明白那未尽之言——若丹盟盟主亲自推动此事,那么所谓的“丹道之争”,恐怕早已上升到更恐怖的高度。

第三节

三日后,新火谷议事堂。

凌煅将一卷玉简推到长桌中央,简上以丹火烙印着三个字:薪火会。

桌边围坐着十余人——除了苏药瑶、石猛、青玄散人等核心成员,还有五位在决赛中表现突出的散修参赛者,包括那位改良止血散的韩立、创制青木丹液的柳依依,以及提出废料转化方案的墨渊老人。

“经过此次风波,诸位应该明白,单打独斗在丹盟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何等脆弱。”凌煅开门见山,“今日请诸位来,是想成立一个组织。不依附任何宗门,不谋求权力地位,只为做一件事——”

他指尖轻点玉简,简上文字浮空显现:

“传承新火,化废为宝,互助共进,革新丹道。”

韩立是个面容朴实的青年,手掌因常年采药炼丹而粗糙皲裂。他盯着那十六个字,喉结滚动:“林长老,我们这些散修……真有资格谈‘革新丹道’吗?”

“为何没有?”凌煅反问,“你的止血散改良方案,成本降低四成,效果提升两成。若推广开来,每年能让多少低阶修士在斗法、探险中保住性命?这难道不是最实在的革新?”

柳依依是位二十出头的女子,出身小家族,眉眼间却有不输男儿的英气。她轻声道:“可我们势单力薄,纵有好想法,也难付诸实践。材料、丹炉、典籍、甚至安全的炼丹场所……每一样都是难关。”

“所以需要‘会’。”凌煅指向玉简,“薪火会的第一项职能——资源互助。”

他取出一枚储物袋,倾倒而出。袋中飞出数十枚玉简、上百种基础材料样品、以及十尊造型简约却功能齐全的小型丹炉。

“这些是百草谷与新火谷赞助的启动资源。玉简中收录了三百种基础丹方及其改良思路,材料涵盖常见的一二阶灵植、矿物,丹炉专为低成本、高效率设计。”凌煅顿了顿,“但我要说清楚——这不是施舍,是投资。”

墨渊老人抬起昏花的眼睛,他脸上皱纹深刻如刀刻,但一双手却异常稳定:“林长老想要什么回报?”

“两样。”凌煅竖起两根手指,“第一,凡用会内资源取得的成果,需公开核心数据,供所有会员参考改进。第二,当会内其他成员遇到困难时,有能力者需伸出援手。”

他环视众人:“简言之,我们建立一个体系——知识共享,资源流转,成果互惠。一个人改良了止血散,所有人都会受益;一个人找到了废料转化的新方法,所有人都能学习。如此,纵是散修,也能聚沙成塔。”

堂内寂静,只有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这构想太过大胆,几乎颠覆了修行界千万年来“法不轻传,艺不贱卖”的铁律。

青玄散人捻须沉吟:“林长老,老道斗胆一问——若有人只索取不付出,或得了好处便退出,如何制约?”

“问得好。”凌煅早有准备,“薪火会将实行‘贡献度’制度。每位会员初始拥有基础贡献点,借用资源、查阅高深典籍、请求帮助等,皆需消耗贡献点。而贡献点的获取途径——提交改良方案、提供新材料线索、完成会内任务、指导新会员等等。”

他取出一枚特制的令牌,令牌正面是丹火燎原的图案,背面则是一组会流动的数字:“此令以‘心炼意铸’之术炼制,与持有者神魂绑定,贡献点实时记录,无法伪造。且令牌之间可互相感应,会员在野外遇险,可向附近同伴求救。”

石猛挠挠头:“听着是挺好,但……丹盟要是来硬的,咱们扛得住吗?”

凌煅笑了:“所以薪火会还有第二项职能——安全互助。”

他指向墨渊老人:“墨渊道友的废料转化方案,给了我启发。我们不仅可以化废为宝,还可以‘化险为夷’。”

墨渊眼睛一亮:“林长老是说……”

“阵法、丹药、符箓、乃至日常用具,都可以设计成兼具实用与防护功能的‘复合器’。”凌煅展开一张图纸,上面描绘着几种构想,“比如这‘青木丹液’,若能融入示警阵法,涂抹在身上,一旦感知到杀意或毒物,便会自动发热提醒。”

“再比如废矿渣转化的阵基材料,若调整配比,可制成‘爆裂阵盘’——平时是坚固的阵基,遇敌时引爆,威力不弱于雷火珠。”

“还有最常见的炼丹炉。”凌煅拍了拍桌上那尊小型丹炉,“我在炉壁内层暗刻了防护阵纹,一旦炉体遭受超出承受限度的冲击,阵法会瞬间激发,将炉内丹药和丹师护住。虽是一次性,但能保命。”

众人听得心潮澎湃。这些构想将丹道与器道、阵道结合,正是“噬疑”理念的延伸——打破藩篱,万物皆可为用。

韩立忽然起身,朝凌煅深深一揖:“林长老,韩某愿入薪火会。我这些年行走荒野,收集了十七种罕见止血草药的特性数据,愿全部公开。”

柳依依紧随其后:“柳家虽小,但在东南丘陵有些灵植园。我可以说服家族,开辟一块试验田,专门种植改良丹方所需的新品种。”

墨渊老人颤巍巍站起,从怀中摸出一块黑乎乎的矿石:“这是老朽十年前在古战场遗迹捡到的‘噬铁废矿’,一直不知用途。今日听林长老一席话,忽然有了想法——若能以此矿为基,或许能炼出专破金铁防御的‘蚀金散’。”

一个接一个,在场散修纷纷表态。

他们眼中燃烧着某种光芒——那不仅是利益的考量,更是一种压抑许久、终于找到出口的渴望。

凌煅看着这一幕,心头那块沉重的石头稍稍松动。

是啊,丹盟可以垄断资源、把持典籍、打压异己,但他们垄断不了人心深处对“改变”的渴望。千万散修中,总有不愿墨守成规者,总有想闯出新路者。

这些星星之火,缺的只是一个汇聚的平台,一股引领的风。

而他要做的,就是成为那股风。

议事结束,众人领了令牌和初始资源,各自离去筹备。凌煅独坐堂中,手指摩挲着那枚“薪火令”。

苏药瑶走进来,递上一杯新茶:“累了吧?”

“值得。”凌煅饮了口茶,“药瑶,你知道吗?今日这些人,或许十年后就是十七个新流派的创始人,百草谷外会崛起十七个‘新火谷’。”

“你倒是想得远。”苏药瑶在他对面坐下,“不过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接下来呢?你真要亲自去万丹大典?”

凌煅点头:“必须去。薪火会不能永远躲在百草谷羽翼下,新丹道需要在天下人面前证明自己。而万丹大典——是最好的舞台,也是最险的擂台。”

“姬无妄会在那里等你。”

“我知道。”凌煅望向窗外,目光仿佛穿透群山,落在遥远的丹盟总坛,“所以他才会纵容甚至推动这一切。他要的,是在丹道最高殿堂上,亲手碾碎新生的火种。”

他收回目光,眼中没有畏惧,只有沉淀下来的冷静:“而我,会让他看到——火种一旦燎原,就再也无法扑灭。”

第四节

接下来一个月,新火谷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期。

薪火会首批三十七名会员,每日都在客卿别院旁的“传薪堂”出入。这里原本是处闲置的偏殿,如今被改造成资源兑换、任务发布、成果展示的多功能场所。

凌煅每日抽出两个时辰,在传薪堂的“解惑室”轮流为会员答疑。问题五花八门——从丹火控制的心得,到某种冷门材料的替代方案,甚至有人拿着祖传的残缺丹方来请教补全思路。

他从不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引导提问者自己思考:“如果你是我,面对这个问题,会从哪个方向尝试?”

起初大家不解,但渐渐明白过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真正的传承,是思维方式的传递。

这日午后,韩立带着三枚新炼制的止血散来到解惑室。

“林长老,我按您上次提的‘君臣佐使’重构思路,尝试将‘红菱草’替换为更廉价的‘铁线藤汁’,但成丹后止血效果反而不如原版。”他眉头紧锁,显然已困扰多日。

凌煅接过丹药,以神识仔细探查内部结构。片刻后,他问:“你替换时,可调整了辅材‘冰晶粉’的比例?”

韩立一愣:“这……没有。冰晶粉只是起降温固形作用,与主材药性无关吧?”

“有关。”凌煅指尖燃起一缕丹火,将一枚丹药悬空炼化,“你看——红菱草性温,与冰晶粉的寒性中和,恰好形成平稳的药力释放节奏。而铁线藤汁性烈,需要更多的寒性材料压制,否则药力爆发太快,伤口表面看似愈合,内里淤血未散,反而容易溃烂。”

他一边说,一边以火焰演示药性流转的过程。韩立盯着那团变幻的灵光,眼睛越来越亮。

“我明白了!不是替换不行,是整个配伍体系都要调整!”

“正是。”凌煅散掉火焰,“丹方如阵法,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已有‘重构’的意识,这是好事,但记住——每一步改动,都要通盘考量。”

韩立郑重行礼,匆匆离去,显然是有了新想法。

凌煅刚端起茶杯,墨渊老人又拄着拐杖进来,手里捧着一块泛着金属光泽的灰色石板。

“林长老,成了!”老人眼中满是兴奋,“您看这‘噬铁矿基板’,按您给的阵纹刻录,果真能稳定传导灵力。老朽试过了,以此板布设的简易防护阵,强度堪比常规阵盘的三成,但成本……不足一成!”

凌煅接过石板,指尖轻触。板面传来的灵力流转平稳均匀,远超他的预期。更难得的是,墨渊在板体边缘设计了一圈卡槽,可以像拼积木一样将多块基板组合,实现阵法的扩展与变形。

“好!”凌煅难得露出畅快的笑容,“墨渊道友此设计,可谓开创之举。这已不仅是废料利用,而是开辟了一条全新的阵道分支——‘模块化阵法’。”

墨渊老脸微红,连连摆手:“都是林长老指点之功。”

“不,这是你自己的智慧。”凌煅正色道,“传薪堂会收录此设计,并按最高标准奖励贡献点。此外,我建议你以此申请‘专项研究资助’,薪火会可以调拨更多资源,助你将这套体系完善。”

老人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对于一个在丹盟体系下被埋没数十年的散修而言,这份认可比任何灵石都珍贵。

类似的场景,每日都在传薪堂上演。

柳依依成功培育出三种改良丹方所需的变种灵植,产量提升两倍;一位名叫陈岩的年轻修士,结合符箓与丹液,创出了能短暂强化体魄的“金刚符液”;甚至有位痴迷机关术的会员,将炼丹炉与自动控火装置结合,实现了低阶丹药的“半自动化炼制”……

每一个微小的突破,都在传薪堂的记录玉简上留下印记。而玉简旁,悬挂着一幅不断增补的“贡献榜”,榜上名字后的数字每日都在跳动。

起初还有人私下嘀咕“贡献点有何用”,但很快他们就明白了——当一位会员因家族变故急需灵石时,他可以用贡献点向会内申请无息借款;当有人在外遭遇仇家追杀,通过令牌求救,附近三名会员连夜驰援,事后每人获得五百贡献点奖励;甚至一位老丹师寿元将尽,毕生心得无人传承,他在传薪堂发布“寻徒任务”,以三千贡献点为酬,最终一位年轻会员通过考核,继承了衣钵……

贡献点成了比灵石更珍贵的硬通货。因为它代表的不仅是资源,更是信誉、人脉、以及在这个集体中的位置。

凌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那个构想越来越清晰。

这日傍晚,他召集苏药瑶、青玄散人等核心成员,在静室中摊开一张新的规划图。

图上描绘的不再是一个“堂”,而是一个完整的体系——

中央是“传薪堂”,负责知识传承与资源调度。

左侧分支出“庶务堂”,管理日常事务、任务发布、贡献点核算。

右侧分支出“护法堂”,由石猛暂时统领,负责会员安全、危机应对、以及新式战丹与护具的研发测试。

后方还有“百草堂”,专门对接百草谷,协调灵植供应与试验田管理。

前方则预留了“外联堂”的位置,负责与其他势力沟通,以及……未来可能的分会建设。

“薪火会不能永远只是一个小圈子。”凌煅指尖划过图纸,“我们要走出去。中州三十六郡,每郡设一分会,总会坐镇百草谷。分会之间资源互通,人员流动,危难时互为援手。”

青玄散人深吸一口气:“林长老,这格局……是不是太大了些?”

“不大。”凌煅摇头,“丹盟能统治中州丹道千年,靠的就是遍布各郡的分坛、垄断的晋升渠道、以及那套‘正统’话语体系。我们要与之抗衡,就必须有同等的组织力。”

他看向众人:“但这需要时间,更需要人。所以现阶段,我们要做两件事——”

“第一,将现有会员培养成‘火种’。他们每个人回到自己的地域,都要能独当一面,发展下线,传播理念。”

“第二,拿出实实在在的成果。光有理念不够,我们要让天下修士看到,新丹道炼出的丹药更好用、更便宜,新方法能解决老问题。只有利益,才能驱动最广泛的人群。”

苏药瑶轻声道:“所以万丹大典,我们必须拿出震撼性的东西。”

“不错。”凌煅点头,“我已有雏形,但还需要完善。另外——”

他从怀中取出那枚封印着虚空卫首领气息的玉瓶:“此人被我重创,但未死。我近日以残炉反复感应,发现这道气息与蚀灵妖藤的孢子之间,存在某种同源性。”

青玄散人脸色一变:“林长老是说……”

“虚空卫首领,很可能亲自接触过妖藤母体,甚至参与了培养。”凌煅缓缓道,“这道气息,是我们追踪妖藤的关键。但需要一种能放大感应的媒介。”

他看向苏玄散人:“道长精通阵法,能否设计一套‘溯源阵’,以此气息为引,反向追踪其源头?”

青玄散人沉吟良久:“理论可行,但需要至少三件空间属性的天材地宝作为阵眼,且阵法运行时波动极大,极易被对方察觉。”

“无妨。”凌煅道,“我们不急着用,先准备着。待时机成熟,或能成为一着奇兵。”

议事至深夜方散。

凌煅独坐静室,将那份规划图看了又看。图上那些线条,正从纸面蔓延进现实,一个雏形已现的组织,即将在这风起云涌的时代登台。

他忽然想起师尊临终前的话:“丹道如人,有生老病死。旧躯腐朽时,新芽自破土。而你,或许就是那破土之人。”

当时他不解其意,如今却有些明白了。

变革从来不是请客吃饭,而是新旧力量的碰撞、理念的厮杀、利益的重新分配。这条路上注定布满荆棘,但他已不再孤单。

窗外传来更漏声,已是子时。

凌煅收起图纸,正欲调息,怀中残炉忽然自发飞出,悬浮在静室中央。

炉身上的古老纹路次第亮起,混沌气息弥漫开来,在空中交织成一幅模糊的画面——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虚空中漂浮着无数破碎的星辰残骸。而在残骸最密集处,一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藤蔓蜿蜒生长,它的根系扎进星辰核心,藤蔓缠绕着破碎的大陆,每一片叶子都堪比山岳。

藤蔓顶端,一朵尚未开放的花苞缓缓旋转。花苞表面,流淌着与蚀灵妖藤孢子同源、却浓郁万倍的不祥气息。

画面持续了三息,骤然破碎。

残炉光华黯淡,坠回凌煅怀中,炉身微烫。

凌煅站在原地,冷汗已浸透后背。

那株藤蔓……就是蚀灵妖藤的完全体?而它生长的环境,分明是上古大战后的星域废墟!

难道妖藤并非此界原生,而是来自天外?

这个猜测让他不寒而栗。若真如此,丹盟培养妖藤的目的,恐怕远超“垄断丹道”这么简单。

他握紧残炉,炉身传来温热的回应,仿佛在安抚他的情绪。

“你究竟还知道多少……”凌煅轻声问。

残炉静默,再无反应。

但凌煅知道,有些秘密,正在一步步揭开。

而他能做的,就是在风暴完全降临前,让薪火烧得更旺些,让根基扎得更深些。

第五节

万丹大典前二十七日。

百草谷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来人身着天机阁执事黑袍,腰悬七星令牌,但面容年轻得过分,看上去不过二十余岁,眉眼间却有种历经沧桑的沉静。他在谷口递上的拜帖,落款处赫然是——

司徒影。

冰魄仙子亲自出迎,将这位天机阁最年轻的元婴修士引入正殿。凌煅接到传讯赶来时,司徒影正端起茶盏,动作优雅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林道友,久仰。”司徒影放下茶盏,目光落在凌煅身上。那目光平和,却仿佛能穿透表象,直视本源。

凌煅执礼:“司徒前辈亲临,晚辈惶恐。”

“不必拘礼。”司徒影抬手虚扶,“我此来,是受阁主之命,有几件事需与百草谷、与新火谷商议。”

他开门见山:“第一,关于蚀灵妖藤。天机阁已确认,丹盟内部确实存在培育此物的迹象。但证据链尚未完整,且涉及丹盟数位核心长老,贸然发难恐引发中州动荡。”

凌煅心头一紧:“那阁主的意思是……”

“暗中调查,静待时机。”司徒影取出一枚紫金令牌,推到凌煅面前,“阁主特许,新火谷可组建一支不超过十人的‘暗查使’,持此令可调动天机阁在各郡的部分暗线资源,专项调查妖藤之事。但——”

他语气转冷:“此事绝密,除在场之人,不得透露给第六人知晓。一旦泄露,天机阁会立刻切断所有联系,并将责任归咎于新火谷擅自行动。”

这是把双刃剑。给了权限,也给了风险。

凌煅与冰魄仙子对视一眼,接过令牌:“晚辈明白。”

“第二件事,关于万丹大典。”司徒影指尖轻叩桌面,“丹盟已向天下发出‘丹道论法’邀请函,点名要新火谷参与。按照惯例,论法分为‘文比’与‘武比’——文比拼丹道理念、创新成果;武比则是实打实的炼丹较量,分三场:基础丹、创新丹、以及……生死丹。”

“生死丹?”凌煅皱眉。

“双方各出一人,当场炼制一枚丹药,然后交换服用。”司徒影淡淡道,“丹师炼的丹,自己敢吃,才是真本事。此比虽名论法,实为赌命。丹盟立坛千年,生死丹之比共进行过十九次,挑战方……无一生还。”

殿内温度骤降。

冰魄仙子冷声道:“丹盟这是要逼凌煅上死路。”

“所以阁主让我问一句——”司徒影看向凌煅,“林道友,万丹大典,你去还是不去?若去,天机阁可保你在丹盟总坛内的人身安全,但上了论法台,生死自负。若不去,阁主可从中斡旋,以‘新立未稳’为由推脱。”

凌煅沉默。

他知道这是天机阁的试探——试探他的决心,也试探新丹道的成色。

良久,他抬起头:“去。”

司徒影眼中闪过一丝欣赏:“理由?”

“三不去,三必去。”凌煅缓缓道,“薪火会初立,我若退缩,人心必散——此为一必去。新丹道需要天下人见证,万丹大典是最好的舞台——此为二必去。而第三……”

他顿了顿,声音沉静如铁:“有些话,有些账,必须当面说,当面算。”

司徒影笑了,那笑容让他年轻的面容多了几分生动:“好。那我便说第三件事——”

他取出一只玉匣,推到凌煅面前。匣盖开启,内里是三样东西:一枚布满星辰纹路的银色矿石,一块流淌着空间波纹的水晶,以及一根……散发着淡淡龙威的青色翎羽。

“这是阁主私人资助的‘三才阵眼’材料——星陨铁、虚空晶、以及一根青鸾遗褪的乘风翎。听说青玄道长在研制溯源阵,这些应该用得上。”

凌煅动容:“阁主厚赐,晚辈……”

“不必谢。”司徒影合上玉匣,“阁主说了,他资助的不是你个人,而是‘可能存在的另一种未来’。天机阁立世之本,便是维持平衡,防止一家独大。丹盟坐大千年,已生暮气,是该有些新风吹进了。”

他起身,黑袍无风自动:“我会在百草谷暂住数日,一是协助暗查使组建,二是……想亲眼看看,你们那薪火会,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送走司徒影,凌煅与冰魄仙子回到静室。

“你怎么看?”冰魄仙子问。

“天机阁在押注。”凌煅摩挲着紫金令牌,“他们不直接下场,却给我们提供武器和掩护,让我们去冲丹盟的阵线。成了,他们乐见其成;败了,他们随时可以切割。”

“但你还是接了。”

“因为我们需要。”凌煅坦然道,“单凭百草谷和新火谷,对付不了丹盟这尊庞然大物。有天机阁暗中支持,至少我们不会孤军奋战。”

他将令牌收起:“当务之急,是组建暗查使,并全力准备万丹大典。司徒影想看薪火会的成色——那我们就让他看。”

接下来的日子,新火谷的运转节奏再次提速。

凌煅从会员中筛选出九人,加上自己,组成十人暗查使。入选者皆立下心魔大誓,开始接受司徒影的专项训练——情报收集、暗号传递、危机脱身、以及如何在天机阁暗线网络中获取支持。

与此同时,万丹大典的筹备也进入最后阶段。

凌煅每日有大半时间都在地火室中,反复推演、试验、改良那三枚要在论法台上炼制的丹药。基础丹他选了最普通的“聚气丹”,但要在“普通”中炼出“不普通”;创新丹则是他与墨渊、韩立、柳依依等人共同研发的“模块化战丹体系”的核心样品;而生死丹……

他还没有最终决定。

这日深夜,凌煅从地火室出来,发现苏药瑶在门外等候,手中捧着一个木盒。

“这是?”凌煅问。

苏药瑶打开木盒,内里是一枚通体莹白、丹纹如血管般细密分布的丹药。丹药散发出的气息很奇特——生机勃勃,却又带着某种决绝之意。

“我翻阅了百草谷所有关于生死丹的记载,又请教了谷内几位隐世长老。”苏药瑶轻声道,“最后在古籍残篇中,找到一种名为‘涅盘丹’的古方。此丹服下后,会燃烧服用者三成精血与神魂,换取一刻钟的全盛状态,甚至能短暂突破一个小境界。但药效过后……”

她没说完,但凌煅明白——轻则修为倒退,重则根基受损,寿元大减。

“这是以命搏命的丹。”凌煅拿起丹药,仔细感应,“你改良了?”

“我将主材‘凤凰草’替换为‘不死木嫩芽’,降低了精血燃烧的比例,并加入了‘回春髓’作为缓冲。”苏药瑶看着他,“即便如此,它依旧是一枚毒丹。但……如果真要上生死台,我希望你手中有这张牌。”

凌煅握紧丹药,木盒在他手中微微发烫。

他知道苏药瑶为了研究此丹,这半个月几乎没合眼,翻阅的典籍堆满了半间静室。这份心意,比丹药本身更沉重。

“谢谢。”他将丹药小心收起,“但我希望用不上它。”

“我也希望。”苏药瑶握住他的手,掌心冰凉,“可你要答应我,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不要犹豫。活着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凌煅反握住她的手,用力点头。

两人并肩走回别院。夜空星河璀璨,百草谷的灯火在群山间绵延,如散落人间的星辰。

“薪火会今日又新增了十二名会员。”苏药瑶忽然道,“其中有一位,来自丹盟下属的一个小家族,他是偷偷来的。”

“哦?”凌煅挑眉。

“他说,家族里年轻一辈其实早就对丹盟那套陈腐规矩不满,只是不敢反抗。看到薪火会的理念,他觉得看到了希望。”苏药瑶顿了顿,“他还说……像他这样的人,丹盟内部还有很多。”

凌煅望向星空,良久,轻声道:“堡垒往往从内部攻破。丹盟统治千年,积弊已深,不满的暗流一直在涌动。我们需要的,只是一根导火索。”

而万丹大典,或许就是那根导火索。

七日后,司徒影结束培训,离开百草谷。临行前,他留给凌煅一句话:

“阁主让我转告——大典之上,丹盟必会以‘正统’压你。破局之法,不在争‘谁更正’,而在证‘谁更新’。旧树纵深根,新芽向天光。”

凌煅品味着这句话,心中最后一块拼图归位。

又过十日,百草谷护山大阵全面开启,冰魄仙子亲自坐镇。新火谷众弟子开始分批撤离核心区域,只留必要人员维持运转——这是预防丹盟在大典前发动突袭。

凌煅将薪火会日常事务托付给青玄散人,将新火谷防务交给石猛,将最后一批研究资料封存入库。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出发前夜,凌煅独自登上百草谷最高的观星台。

从这里可以望见中州腹地的方向——丹盟总坛所在的“天丹城”,就在三千里外。此刻那座千年雄城应该已是灯火通明,各方丹道势力汇聚,准备迎接百年一度的盛典。

而他,将代表一个刚刚诞生不足一年的新势力,去挑战那座高耸入云的巨塔。

怀中残炉传来温热的搏动,仿佛在为他鼓劲。

凌煅轻抚炉身,低声道:“老伙计,这次我们要去的地方,可能是龙潭虎穴。怕吗?”

残炉轻轻一震,炉口自发吐出一缕混沌气息,那气息在空中凝成四个古朴的文字——

薪火相传。

凌煅笑了。

是啊,薪火相传。只要火种不灭,希望就在。

他转身下台,黑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身后,百草谷的万家灯火,如无数双注视的眼睛。

明日,征程将启。

而新时代的序幕,正在这一刻,缓缓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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