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指尖在那片骸骨碎屑上微微发颤。
暗门内的风裹着铁锈与血锈的气息灌进鼻腔,他这才发现满室血字并非刻在石壁上——是剑尊用本命精血混着碎骨磨成墨,一笔一划写就的。
最醒目的半人高血字在火折子映照下泛着幽光,每一道笔锋都像要刺穿他的魂魄。
青阳开派,非为传道,实为镇井......他读出声时,喉咙像被什么堵住。
记忆里矿洞最深处那面刻满星轨的岩壁突然与血书中源井碑心四字重叠,原来自己每日敲打的,竟是镇压着某种恐怖存在的封印。
青冥剑在掌心烫得惊人,剑灵的声音带着哽咽:他说的......不是谎。林野这才注意到剑身浮起淡青色微光,与血字的暗红交缠,像在印证什么。
三百四十一道亡魂!他突然闭目,额间青筋暴起——这是他从矿奴时期就淬炼出的执念焚燃,将三百多个死在矿坑的同伴执念化作洪流。
识海中炸开刺目白光,千年前的画面如潮水涌来:白衣剑尊跪坐在一座漆黑石碑前,青冥剑没入碑心三寸,鲜血顺着剑柄滴落,在碑前画出复杂阵图。
而他背后,三道玄色身影手持净罪符,符纸泛起的金光正蚕食剑尊的神识。
那三人......后来成了太上长老。影鸦的声音从暗门外飘进来,铜片在他掌心震得发烫,映出的剑影又碎了三片。
林野睁眼时,眼底已烧起赤焰——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总在矿洞听见呜咽,为何每次触到星轨镐上的字就心悸如擂鼓:那些不是幻觉,是七十二代守门人被污为叛徒后,仍在碑下挣扎的魂火。
林野!灰炉子的骂声突然变调,混着法器相撞的脆响。
林野侧耳,清魔剑的尖啸更近了,云崖子的法诀声像冰锥扎进耳膜:结困仙网!
莫让他带着东西跑了!
他反手摸向腰间断镐,指腹蹭过镐身字残痕。
密道的位置突然在识海浮现——矿奴时期他总在矿洞迷路,原来不是巧合,是守门人血脉在指引。
可当他想拽着灰炉子往密道跑时,老炼器师却死死卡住他手腕,铁锤上还沾着巡夜修士的血:密道只容一人,老子断后!
你断不了。林野的声音比平时更沉,他盯着灰炉子腰间那串被血浸透的铜铃——那是老炼器师用来给武器淬火的,此刻正随着他剧烈的喘息叮当作响,困仙网要结七层,你冲不过第三层。
影鸦突然闪到两人中间,铜片上的剑影全部指向密道阵眼:用星轨镐。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石板,矿洞岩壁的星轨,是密道的锁。
林野瞳孔骤缩。
他想起矿难那天,自己被埋在碎石下,断镐上的字突然发光,指引他摸到通风口——原来那不是运气,是守门人血脉在激活传承记忆。
他将断镐插入密道阵眼,天珠金纹顺着镐身裂纹爬进石缝,阵眼深处传来古老的机括转动声。
需要剑符共鸣。青冥剑灵突然开口,把血书刻进我身体里,他们......会看见。
林野咬碎舌尖,腥甜的血珠溅在青冥剑身上。
他用指甲当刻刀,逆着剑纹刻下血书最后一句:莫信宗门,莫拜祖师。金纹突然暴动,像活过来的蛇钻进剑鞘,与剑灵的青光纠缠成线。
刹那间,青冥剑清鸣如钟,一道无形波纹以剑冢为中心扩散——
外门锻兵房里,铜铃道人正用残手翻检药渣,忽然被震得踉跄,药罐落地。
他抬头时,额间旧疤发烫,识海里浮现一行血字;律典阁内,青玉女的狼毫笔尖戳破宣纸,墨迹晕开的形状竟与血书里的二字分毫不差;西岭地牢,白石子被鞭打的后背突然不疼了,他用染血的手指在墙上划出:干净的不是灵气,是人心。
成了。林野抹掉嘴角血迹,转身看向暗室满墙血书。
那些用剑尊骸骨磨成的字迹正在风里片片碎裂,像下了一场血色的雪。
他伸手接住一片,碎片在掌心化作光点,融入天珠金纹——这是剑尊最后的传承,不是功法,不是法宝,是千年来被掩埋的真相。
剑冢大门被劈开的巨响震得石壁落尘。
云崖子持斩邪剑令冲进来,七十二柄清魔剑在他身后排成杀阵,剑尖却迟迟没有落下——满室血字虽碎,每一片飞灰都在阳光下显出字迹,净罪符太上长老这些字眼像钢钉钉进众人眼睛。
林野退向密道,断镐在阵眼处发出嗡鸣。
他最后看了眼云崖子——这个曾在入门测试时对他露出不屑的内门首席,此刻脸色比死了亲娘还难看。
青冥剑灵在识海轻语:他们......开始怕了。
灰炉子突然扑过来,用身体撞开林野。
林野踉跄着跌进密道,回头只来得及看见老炼器师抡起铁锤砸向最近的清魔剑,火星四溅中,他吼得声嘶力竭:老子活了五十年,头回觉得死得值!
密道石门闭合的瞬间,林野听见云崖子的尖叫:追!
给我追!但他知道,那些清魔剑的剑尖,已经不敢再轻易指向自己了——因为此刻,整个青阳宗上下,有太多人识得守门人的誓词。
暗无天日的密道里,林野摸出火折子点燃。
跳动的火光中,他看见石壁上刻着一行小字:第二十七代守门人留:密道通外门锻兵房,见铜铃道人,取淬心钉。
火折子突然熄灭。
林野摸着黑向前走,耳中隐约传来锻兵房的动静——是铜铃道人在翻检药渣的声音,混着铁器碰撞的脆响。
他勾了勾嘴角,加快脚步。
有些真相,该见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