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的意识在识海中剧烈震荡，幻天塔第四层的入口在他眼前缓缓张开，像一道无法抗拒的深渊。他的身体还在原地，双手仍维持着冰雷封印的姿态，可神魂已被那股力量拉扯得几乎脱离躯壳。
他咬紧牙关，强行稳住心神。现在不能进去。冰墙正在崩裂，裂隙中的黑雾不断翻涌，三百名联军成员的性命都系在他这一瞬的清醒上。
“不行……还没到时候。”
他猛地闭眼，用尽意志将那扇即将完全开启的塔门狠狠压下。识海一阵剧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刺穿脑海，但他没有松手。直到那股牵引力终于退去，他才猛然睁眼，呼吸沉重。
现实中的风扑面而来，带着魔气的腥冷。
就在他稳住身形的刹那，一只微凉的手覆上了他的手腕。
是幽瞳。
她站在他身侧，目光没有看他，而是死死盯着裂隙深处。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得不容忽视：“那不是在召唤你……是在呼唤我。”
夜澜一怔。
他还未开口，就察觉到她身上的变化。她原本垂落的两尾轻轻颤动，发丝无风自动，一股淡淡的银光从她体内渗出，顺着经脉流转全身。她的体温在升高，却又不似发热，反而像被月光浸透般清明。
“你怎么了？”他问。
幽瞳没回答。她闭上了眼，眉头微皱，像是在承受某种内在的冲击。紧接着，一根全新的狐尾从她尾椎处缓缓延伸而出，雪白晶莹，表面覆盖着细密的霜纹，散发出纯净的月华气息。
第三尾，诞生了。
夜澜瞳孔一缩。他从未见过她蜕变至此。这不只是形态的变化，而是血脉的彻底觉醒。
她发间的月牙发簪忽然震动起来，自行脱落，悬浮于半空。簪尖朝上，骤然爆发出刺目银光。一道古老的月纹图腾自簪中投射而出，环绕她周身旋转，符文流转间，竟与裂隙中的某种频率产生了共鸣。
空气变得凝滞。
夜澜能感觉到，周围的魔气开始躁动，不再是无序翻滚，而是呈现出一种……回避的姿态。
仿佛那裂隙本身，也在忌惮这股新生的力量。
突然，幽瞳睁开眼。
她的双瞳已不再是寻常的银灰色，而是化作深邃血红，如同凝固的晚霞。而在那血色中央，一轮残缺的月影缓缓浮现，随即补全为完整的月轮，内里符文旋转，映照出天地法则的倒影。
月神真眼，觉醒。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又抬头望向裂隙，声音清冷而坚定：“我能看见了。”
夜澜立刻追问：“看到什么？”
“裂隙的核心。”她指向东南偏下的位置，“三十六丈深处，有一个能量漩涡，所有魔气都是从那里涌出的。它被混沌遮蔽，但现在的我……能穿透那层屏障。”
夜澜眼神一亮。
他们之前只能被动防御，靠净魔丹压制、靠冰雷封印硬撑。可现在不一样了。如果能找到源头，就能精准打击，甚至尝试关闭裂隙。
“你能锁定它多久？”
“只要这双眼睛还开着，就不会丢。”她说着，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显然代价不小，但她没有退缩。
夜澜看着她，面具下的嘴角轻轻动了动。他抬手，将那枚仍在悬浮的月牙发簪取下，重新别回她发间。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什么。
“你做到了。”他说，语气里有压抑不住的欣慰。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把战略主导权交到别人手中。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因为他相信——她已经成长到了可以托付战局的地步。
幽瞳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可就在这时，裂隙猛然剧烈翻滚。
黑雾如潮水般向内收缩，随即又猛地炸开。一道低沉的咆哮从深处传来，浑厚得不像生灵，更像是整片虚空在怒吼。地面瞬间龟裂，裂缝如蛛网般蔓延至百步之外，几名远处的弟子站立不稳，直接跌倒在地。
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夜澜立刻反应过来，一把将幽瞳护到身后，双掌再次凝聚冰雷之力。他知道，对方怕了。怕她看穿核心，怕他们找到破局之法。
可越是这样，就越说明——他们走对了。
“它不想让你看见。”夜澜冷笑，“那就证明，你已经触碰到真相了。”
幽瞳从他背后探出头，盯着那道裂隙，眼中月轮缓缓转动。她能感觉到，那股召唤之力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清晰。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牵引，而是一种……熟悉的呼唤。
像是来自久远之前的回音。
“我不是一个人醒的。”她低声说，“它是冲我来的。”
夜澜皱眉：“谁？”
她摇头：“我还听不清名字，但它认识我。或者说……认识我曾经是谁。”
夜澜沉默了一瞬。他想起她蛋壳内壁刻着的上古月文，想起她蜕皮时闪过的记忆碎片。或许从一开始，她的存在就不只是为了陪伴他复仇。
她是钥匙，也是宿主。
是月神留下的最后火种。
“不管它是什么。”他握紧拳头，雷光在指缝间跳跃，“敢动你，就得付出代价。”
话音未落，裂隙深处再次传来一声闷响。
这一次不是咆哮，而是一种奇异的震动，像是某种巨大机关正在启动。黑雾开始有规律地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眼，中心隐隐透出暗红色的光。
幽瞳瞳孔一缩：“它要改道了！核心位置在移动！”
夜澜立即下令：“标记坐标，我要在它转移前打出一记重击！”
“东南偏下三十五丈，再往下三尺！”她迅速报出新位置，“就是现在！”
夜澜双手猛然合十，冰雷之力在掌心压缩成球，电弧缠绕寒霜，发出刺耳的嗡鸣。他双臂张开，将能量推向高空。
“给我——定住！”
一道混合着极寒与雷霆的光柱直冲天际，精准轰入幽瞳所指的位置。
轰！
整片天空都在震颤。裂隙边缘的黑雾被瞬间蒸发，漩涡被迫停滞了一瞬。那一刹那，幽瞳看得清楚——核心处浮现出一枚残破的符印，形状与她发间的月牙极为相似。
只是一闪而逝。
符印碎裂，裂隙恢复运转，黑雾再度翻涌。
可那一击，确实造成了影响。魔气的喷涌节奏被打乱，持续时间出现了短暂中断。
夜澜喘了口气，手臂微微发抖。这一击耗力极大，但他脸上却露出一丝笑意。
“有效。”
幽瞳点头：“它怕这个。下次还能打中，但间隔不能超过十息，否则它会完成位移。”
“够了。”夜澜说，“我们有突破口了。”
他转头看向她，目光灼灼：“接下来，你就是我们的‘眼睛’。每一次变动，你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幽瞳迎上他的视线，血瞳中的月轮静静旋转。她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胸口，那里有一道微弱的共鸣，与塔心石遥相呼应。
“我会的。”
风卷起她的长发，第三尾轻轻摆动，月牙发簪泛着冷光。
裂隙仍在，危机未解，但他们已经不再只是被动防守。
有人睁开了眼。
有人找到了路。
夜澜正要开口，忽然察觉幽瞳的身体晃了一下。
他伸手扶住她肩膀：“你还撑得住吗？”
她点头：“没事，只是……它又在叫我了。”
“叫你做什么？”
她望着裂隙，眼神有些失焦：“它想让我……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