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坐在书桌前，盯着掌心那道青紫色痕迹。它不像是烫伤，也不像淤血，边缘整齐得不像自然形成。从昨晚开始，这东西就在她手上发烫，像一块刚从火里捞出来的铁片贴在皮肤上。
她没睡着。连续四天晚上都做了同一个梦。前三次，母亲站在一片星光下，手指在空中划动，动作缓慢而认真，好像在教她什么。她看不清脸，但能感觉到对方在看着自己。第四次，那张温柔的面孔突然变了，成了国师的模样，嘴角咧开，说出一句“你永远找不到”。
她猛地坐起，冷汗湿透后背。再低头时，掌心已经多了这道印子。
窗外有风刮过，一片枯叶撞在玻璃上，弹开。一枚铜钱从外面飞进来，落在台灯底下，正面朝上。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线条，像是某种星图。
她拿起来比对。铜钱边缘的弧度，和掌心印记完全吻合。
门被推开时她没回头。脚步声很轻，但熟悉。萧景珩走进来，手里还拿着半瓶水。他看了眼她的手，拧紧瓶盖，放在桌上。
“你又做梦了。”他说。
不是问句。
沈知意没应声。她把铜钱翻了个面，背面有个小孔，像是被人用针一点点钻出来的。她记得小时候原主记忆碎片里闪过一个画面——女人坐在灯下，拿着铜钱和细线，低声说：“等你长大，自然会懂。”
萧景珩走到她身边，伸手要碰她手腕。她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
他停下动作，“你怕我？”
“不是。”她说，“我只是不知道这是真是假。”
“梦里的事？”他问。
她点头。
萧景珩沉默两秒，忽然扯下手套。傀儡丝从戒圈滑出，轻轻缠上她手腕。丝线微颤，像在探测什么。他的瞳孔慢慢泛出金色，呼吸放轻。
过了几秒，他松开手，“不是诅咒。是封印类印记，带着钦天监的气息。”
沈知意抬头看他，“你能确定？”
“这种气息我认得。”他说，“我娘死的时候，身上也有类似的纹路。”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她没想到他会提到这个。原主的记忆里没有太多关于三皇子生母的信息，只知道是个早逝的妃子，连牌位都没立。但现在听他语气，事情显然没那么简单。
“你说我娘……”她开口。
萧景珩摇头，“我不知道是不是你亲妈。但我能感觉到，这个印记不是随便来的。有人想让你看到什么。”
沈知意低头看着铜钱。灯光照在星图上，反射出一点暗光。她忽然想起梦里母亲的手势——最后那一划，是从北斗七星中间穿过去，画了一道弧线。而现在掌心的印记，正是这个形状。
“她在告诉我一件事。”她说，“但她来不及说完。”
“国师打断了。”萧景珩接话，“他在怕什么。”
“怕我知道真相。”她说。
萧景珩没反驳。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往外看。夜色平静，树影不动。但他还是把傀儡丝散开，在房间四周布了一层隐形网。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他问。
“我不知道。”她说，“但我得弄明白这枚铜钱是从哪来的。”
“它自己飞进来的。”他说，“不是人扔的。轨迹太准，像是认路。”
沈知意摸了摸胎记。那里又开始发热，比之前更明显。她闭上眼，试着回想梦里每一个细节。星光的位置，母亲站的角度，手势的速度……
突然，她睁开眼，“等等。”
“怎么了？”
“梦里她不是站着的。”她说，“她是浮着的。脚离地大概一尺，背后有七颗特别亮的星。”
萧景珩皱眉，“你在描述星位？”
“我不是懂这个。”她说，“但我记得清楚。因为每次她划完手势，那七颗星就会闪一下。”
萧景珩转身拿起铜钱，用傀儡丝挑起来悬空旋转。铜钱转了几圈，投在墙上的影子忽然变了——原本杂乱的刻痕，组合成一组清晰的图案：七点连线，中间一道弧线贯穿。
和她掌心的印记一模一样。
“这不是普通星图。”他说，“是定位。”
“定位？”她问。
“意思是，有人用这个标记某个地方。”他盯着墙面，“而且必须是特定时间才能看见全貌。”
沈知意站起来，走到墙边伸手去碰投影。指尖刚触到墙面，胎记猛地一烫。她倒吸一口气，收回手。
投影晃了一下，消失了。
铜钱落地，发出清脆一声响。
萧景珩弯腰捡起，吹掉上面的灰，“你刚才碰到的时候，图案动了。”
“我也感觉到了。”她说，“像是……回应。”
两人对视一眼。
“你信这是你妈传的消息？”他问。
沈知意没立刻回答。她从小就没见过亲生母亲，原主记忆里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抱着她躲在宫墙角落，低声说“快走”。后来她被送出宫，再无音讯。如果这真的是母亲残魂托梦，那对方一定挣扎了很久才找到机会传递信息。
“我不敢信。”她说，“可我又希望是真的。”
萧景珩没说话。他重新戴上手套，把铜钱放进她手里，“那就查下去。”
“你会帮我？”
“废话。”他瞥她一眼，“你现在是我的安全屋预警系统，你要是出了事，我住哪儿？”
她瞪他，“谁是你预警系统？”
“你影子都不同步了，还不算异常？”他冷笑，“昨天跳阳台的时候，水泥地裂了三条缝。今天要是踩楼梯，整栋楼都得晃。”
她噎住。
确实是事实。
她低头看着铜钱，手指摩挲边缘。那里有一道极细的刻痕，像是被人用指甲划出来的。她凑近灯下看，发现是个小小的“知”字。
是她的名字。
心跳突然加快。
这不是巧合。这是专门留给她的。
“我要再试一次睡觉。”她说。
“现在？”
“趁还记得清楚。”她说，“我想看看能不能接上那个梦。”
萧景珩皱眉，“风险太大。国师能入侵梦境，说明他对这一块有布置。”
“可我现在醒着也查不了。”她说，“线索就在这儿，我不抓住，等它自己消失吗？”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最终点头，“行。我在旁边守着。你一旦有异样，我马上切断连接。”
“怎么切？”
“把你打晕。”他说，“简单粗暴最有效。”
她翻白眼，“你真温柔。”
他不接这话，只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贴在她床头，“这是我改过的镇魂符，能隔绝外力干扰。睡之前含一颗糖，别让嘴里发苦。”
她愣了下，“你怎么知道我睡觉要叼糖？”
“全校都知道。”他说，“保安大叔每天给你留一根在值班室，说是‘防鬼缠身专用’。”
她笑出声，“陈墨还挺讲究。”
萧景珩没笑。他站在床边，确认符纸贴稳，才说：“睡吧。我看着。”
沈知意躺下，把铜钱压在枕头底下。她闭上眼，努力放松呼吸。胎记还在发热，但比之前温和了些。她想着梦里的星光，想着母亲的手势，一点点让自己沉下去。
意识模糊时，她听见萧景珩的声音：“别太久。最多半小时。”
她没回应。
黑暗中，星光再次浮现。
母亲站在老地方，背对着七颗亮星。这次她没做手势，而是缓缓转身，朝她伸出手。
沈知意想上前，脚却动不了。
母亲嘴唇动了动，没声音。
下一秒，那只手突然扭曲变形，指甲变长，皮肤发黑。国师的脸从虚空中挤出来，狞笑：“你永远找不到！”
她猛地睁眼，大口喘气。
萧景珩已经抓着她手腕，傀儡丝缠得更紧。他脸色不好，“你刚才心跳停了三秒。”
她甩开手坐起，“我又看见她了。”
“然后呢？”
“她想说话。”她说，“但说不出来。国师在阻断。”
萧景珩松开丝线，拿起铜钱检查。符纸还在发光，说明没有外力侵入。他皱眉，“不对劲。如果是单纯托梦，不会让你心脏停跳。”
“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盯着她，“有人不只是想传话。是在往你身体里塞东西。”
她低头看掌心。灼痕颜色更深了，几乎变成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