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站在教学楼二楼平台，手指还搭在栏杆上。她刚从洗手间出来，背后那些隔间的门已经关好，灯也灭了。可她知道刚才不是幻觉。
那只手确实在敲镜子。
她低头看自己掌心，胎记的位置有点发烫，像贴了块暖宝宝。这种感觉从昨天星门开启后就没断过，时不时冒一下，像是身体里有台老式收音机，信号时强时弱。
萧景珩站在她旁边，校服外套披在肩上，一只手插兜，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他没说话，但眼神扫过走廊尽头那面挂镜，确认它再没动静。
“我们得查清楚。”沈知意开口，“这不是鬼上身，是身体出问题了。”
裴烬从楼梯拐角走过来，手里拿着个记录本。他是心理系教授，也是刑部侍郎转世，对异常状态最敏感。昨晚镜中异象发生时，他就说了一句：“能量残留不会自动消散。”
现在他站定，目光落在沈知意脸上，“让我碰一下你的手腕。”
沈知意抬手。
裴烬指尖刚碰到她脉门，整个人突然僵住。他的眼睛眨了一下，嘴唇动了。
“好不常正……么什么生发……”
声音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字序完全颠倒。
沈知意立刻抽回手，“裴老师？”
裴烬晃了晃脑袋，像是被人猛拍了后脑勺。他扶着墙站稳，眉头拧紧，“我刚才说了什么？”
“你说反话了。”萧景珩冷冷道，“一个字一个字倒着吐。”
裴烬脸色变了。他是读心术者，靠触觉获取记忆，但从没出现过语言系统紊乱的情况。
“再来一次。”他说，“这次我准备好了。”
沈知意犹豫。
萧景珩却直接抓住她手臂，“别给他碰。”
“这是测试。”裴烬坚持，“如果接触我会触发逆向语言反应，说明她的神经系统带有某种反转频率。”
萧景珩盯着他，“你上次碰她，吐了一整天酸水。”
“那是奶茶味太重。”裴烬反驳，“这次不一样。”
沈知意甩开萧景珩的手，“让他试。”
裴烬再次触碰她手腕。
刹那间，他又卡住了。
“力能异残……界双……”
“印记……残留……”沈知意听懂了。
裴烬猛地松手，踉跄后退两步，额头冒汗。他喘着气靠墙坐下，嘴里还在无意识重复几个音节。
“够了。”萧景珩把沈知意拉到身后，“你已经证明她有问题。”
沈知意没反驳。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跳加快。刚才那一瞬，她感觉到体内有东西在震动，像是骨头缝里嵌进了齿轮，正在缓慢转动。
“我要做个检查。”她说，“去精神科。”
三人出发时天还没亮透。医院在城东，是明德高中合作的机构，设备齐全。路上行人不多，有几个学生模样的人走过，回头看萧景珩。
因为他头发又变了。
原本银灰色的短发，忽然泛出冷光，一缕缕变长，垂到肩头，色泽如月光下的湖面。不到十秒，又缩回去，恢复成日常模样。
“这怎么回事？”沈知意问。
“不稳定。”萧景珩扯下外套盖住头，“轮回体质和现代躯壳不兼容，偶尔抽风。”
“你不是说能控制？”
“以前能。”他低声，“现在不行了。”
沈知意没再问。她注意到他一直用右手握左手手腕，像是在压制什么。
到了医院，挂号、排队、候诊，流程走得很快。医生看到三人进来，第一眼就盯住萧景珩的发色变化。
“你们是来测神经同步率的？”医生问。
“脑扫描。”沈知意递上申请单，“海马体区域。”
医生接过单子看了眼，“高中生做这个干嘛？”
“记忆力太好。”沈知意面不改色，“怕烧坏。”
医生皱眉，但还是安排了ct。检查室门口，裴烬坐在椅子上揉太阳穴，嘴里念叨：“下次谁让我碰她，我打断谁的手。”
沈知意进去时，胎记热得更明显了。
她躺上扫描台，机器启动。屏幕上开始显示脑部结构图。医生盯着显示器，起初没什么表情，五秒后瞳孔猛地一缩。
“你这海马体……怎么回事？”
沈知意坐起来看屏幕。
只见她大脑深处，有一片区域不断闪现光点，排列轨迹极其规律——正是大周皇陵地宫顶部的星图布局。
“这不是数据错误。”医生调出历史影像对比，“半小时前的初扫也有，周期性闪烁，每三分钟一次。”
“什么意思？”沈知意问。
“意思是你脑子里刻了两千年前的天文图谱。”医生声音发颤，“而且它在动，像活的一样。”
他立刻抓起电话，“我要上报科研中心，这种案例必须——”
话没说完，一根棒棒糖塞进他嘴里。
是萧景珩。
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操作台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医生，“吃糖，闭嘴，今晚加鸡腿。”
医生噎住。
棒棒糖是草莓味的，包装纸上印着“天机特供”。
医生认识这个牌子。昨天学校便利店刚进货，全被某个戴战术手套的学生包圆了。
他慢慢放下电话，拿起笔，在报告单上写：“建议观察，暂无需干预。”
出来后，三人站在医院外台阶上。晨风吹过，树叶沙沙响。
裴烬靠墙站着，脸色还有点白，“我刚才到底怎么了？”
“你说话倒着来。”沈知意说，“提到‘能力残留’‘双界印记’。”
裴烬摇头，“我不记得了。就像睡了一觉，醒来头痛。”
“不是睡眠。”萧景珩盯着沈知意，“是信息错位。你的触觉接收了她的神经信号，但解码方式翻了个个儿。”
沈知意摸着胎记，“所以系统没消失，是融进我身体了。”
“不只是你。”萧景珩抬手，发丝再次泛银，又迅速褪去，“我也一样。轻功还能用吗？”
沈知意没答。她往后退几步，助跑，一脚踩上台阶扶手，借力跃起。
身体腾空，划过三米距离，稳稳落在三楼阳台边缘。
她落地时膝盖微弯，站直后回头，“能用。”
萧景珩抬头看她，“再来一次？”
“不用。”她跳下来，“我已经试过了。这不是发动异能，是身体自动反应。就像打喷嚏，拦不住。”
裴烬听完，沉默许久，“也就是说，我们所有人都带着跨界后遗症。”
“能力没丢。”沈知意说，“但不受控了。”
“那就不是后遗症。”萧景珩冷笑，“是烙印。”
空气安静了一瞬。
远处传来上课铃声，医院门口有学生骑车经过。一切看似正常，可他们都知道，有些事再也回不去了。
沈知意翻开病历单，上面写着“海马体异常放电”，诊断结果打了问号。
她合上本子，“接下来怎么办？”
“先别去教室。”萧景珩说，“你刚才跳上去的时候，阳台栏杆裂了。”
沈知意一愣，“我没用力。”
“你现在的体重可能不对劲。”裴烬分析，“通灵体质叠加轻功残留，肌肉密度和普通人不同。”
“意思是？”
“你轻轻一跳，可能相当于别人砸下一吨重物。”
沈知意低头看自己脚尖。
她想起刚才落地时，水泥地确实发出了一声闷响。
“那以后走路是不是得算步数？”她自嘲，“一步顶十步，小心踩塌教学楼？”
没人笑。
萧景珩盯着她，“还有更麻烦的。”
“什么？”
“你胎记发热的时候，有没有听见声音？”
沈知意一顿。
她确实听见了。很 faint，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词句模糊，但语气熟悉。
她没告诉任何人。
因为那声音，像她母亲。
“没有。”她说。
萧景珩看着她，没拆穿。
裴烬扶着墙站起来，“我得回去整理数据。今天接触的信息太多，脑子还在转。”
他转身要走，忽然停住。
因为他看见沈知意的影子。
阳光从东边照过来，她的影子落在地上，轮廓清晰。可就在她迈步那一刻，影子的动作慢了半拍。
她左脚抬起，影子的脚还在地面。
她转身，影子的脸仍对着原方向。
一秒后，才跟上。
三人同时静止。
沈知意低头，看着地上那个迟了一瞬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