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是否现在放出那匈奴头领?”
**正色请示道。
扶苏凝视麻布覆盖的青铜炮轮廓,暗自咋舌。
单看这庞然巨物的外形,说是射鸟器械未免太过骇人。
“殿下稍候便知此物之威。”
**气定神闲地捋了捋胡须。
“准。”
扶苏挥袖示意,士兵当即解开伊稚斜的镣铐。
这匈奴首领踉跄跃下囚车,拖着伤腿活动筋骨,突然厉喝:
“我的弓何在?”
“狂徒找死!”
秦兵攥紧皮鞭就要抽下,被**摆手制止:“给他!”
屯长从战利品堆里翻出张暗黑色巨弓。
弓身裹着脱毛的熟牛皮,弓梢磨损处泛着幽光,赫然是把赵国铁胎弓。
“竟是此等宝物……”
扶苏瞳孔微缩。当年七国混战时,这等神兵足以换座城池。
伊稚斜抚过弓背斑驳的凹痕,忽然暴喝:
“弦来!”
待屯长不情不愿递上特制弓弦,他将其揣在怀中焐热,旋即张弓如满月。
肌肉贲张间,整张铁胎弓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伊稚斜连续拉弓三次,毫无倦意,脸上泛起兴奋的红晕。
匈奴战士们忘情地呐喊助威,完全忘记了身处险境,不顾秦军士兵的威慑,扯着喉咙为他欢呼。
伊稚斜拄着强弓,拖着伤腿缓步走近。
这把弓叫落日,是赵国顶尖工匠打造的八石硬弓。
他的话语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你是赵国遗民?
或者有赵国人血统?
对方紧盯着他追问。
伊稚斜笑而不答,反问道:你的弓在哪儿?若没有合适的武器,我可以借你。
不必。
我的弓在那儿。
对方指向炮车,对伊稚斜的兴趣越发浓厚。
无论是秦人还是赵人,终究同属华夏血脉,勉强算是同族。
让他去做苦力实在可惜。
伊稚斜困惑地打量着炮车,不明白这东西为何被称为弓。
但这不重要。
凭借超凡的箭术,他有信心与任何人较量都不逊色。
就以半刻钟为限。
看谁射下的飞鸟更多。
如何?
对方斜眼看他说道。
伊稚斜轻轻点头,不放心地补充:希望你不要食言。
该担心的是你吧。
对方嗤笑道。
伊稚斜冷哼一声,提着落日弓走向视野开阔的高处。
扶苏吩咐侍从取来计时水漏。
原理与沙漏相同,只是以水代沙。
严寒天气里,保管的士兵一直贴身携带,防止结冰。
好在比试时间不长,应该不会冻结。
扶苏确认刻度后,挥手示意:开始!
伊稚斜早已环视四周,闪电般张弓搭箭,瞄准预定目标。
嗖!
利箭破空而出,远处树梢避寒的鹧鸪应声坠落,砸在雪地上。
匈奴人顿时欢呼雀跃,仿佛打了胜仗般狂呼乱叫。
嗖!
嗖!
嗖!
伊稚斜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接连射出三箭,箭无虚发。
匈奴人激动得手舞足蹈,声浪震天。
然而......
随着弓弦不断震动,再迟钝的飞鸟也察觉危险,纷纷振翅远飞。
伊稚斜稍作喘息,以最快速度 ** 五箭。
除一箭落空外,其余全部命中目标。
四周的飞鸟几乎散尽,他脸上浮现出失落的神色,这才转头望向**那边的动静。
陈大人,您若再不抓紧,时间可要溜走了。
**依旧不紧不慢地与岳父寒暄,反倒是相里奚先沉不住气了。
见他慢条斯理地填装**与铅丸,嘴里还絮叨着家常,向来稳重的相里奚忍不住出声催促。
不必担忧。
任他嚣张如狂风,我自岿然似山岳。任他蛮横似浪潮,我自清明如月光。
**为求稳妥,仅填入三斤**,铅丸却足足装了十余斤。
先生,您准备妥当了吗?
扶苏也按捺不住了。
他看出这火炮与五雷神机原理相仿。
可伊稚斜已惊飞周遭鸟雀,纵使火炮威力再大,恐怕也难有作为吧?
殿下请退后两步。
我要**了。
**从侍从手中接过备好的火把。
相里先生,天寒地冻,不如今晚就来个麻雀暖锅如何?
他含笑问道。
相里奚未置可否,只是催促:快些**吧。
伊稚斜无鸟可射,目光灼灼地盯着**的动作。
他隐约察觉到,那器物必定威力惊人。
此弓名为咸阳巨炮,重达一千八百斤。
你可要看仔细了。
**迅速将火把凑近引线,待其燃起后,立即拾起石块掷向不远处的树林。
吼——!
他猛然一声大喝,贪食的麻雀终于舍弃地上谷物,惊慌四散。
伊稚斜先前射的都是鹧鸪、锦鸡等大鸟,对这些不足巴掌大的麻雀却从未出手。
或许他也明白,寒冬会让人反应迟缓,即便出手也难以命中。
哗啦啦——
上百只麻雀掠过树梢,惊起更多藏匿林间的飞鸟。
轰——!
震天动地的巨响令大地为之震颤。
树冠积雪纷纷扬扬洒落。
无数铅丸在**推动下自炮膛喷射而出。
转瞬间,雀群如同撞上无形罗网,噼里啪啦如雨坠地。
**早有防备,搀扶着扶苏。其他人就没这般幸运了。
匈奴人听到熟悉的**声,顿时惊恐万状。
有的抱头蜷缩在地,瑟瑟发抖;
有的狂吼着冲向秦 ** 戟;
还有的扑通跪地,向苍天祈祷。
伊稚斜蜷缩着身躯,唯一完好的那条腿不停颤抖,仿佛下一刻就会被狂风卷走。
他凝视着飞鸟坠落的远方,心中寒意渐生。
硝烟四起。
刺鼻的 ** 味钻入鼻腔,扶苏被呛得连咳几声。
耳中轰鸣未止,他却无暇顾及身体的不适,只是呆呆望向那门仍在冒着青烟的火炮。
谁能想到,这东西竟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巨响!
比起五雷神机,威力不知强了多少倍!
大秦的将士们同样惊魂未定,连相里奚也不例外。
他几乎将所有闲暇都用来打磨这尊火炮的炮管,亲手触摸过无数次,却从未料到它能释放出这般恐怖的力量!
时间到了吗?
要不要再放一炮?
**先前侧着头,单手捂住一只耳朵。
除了被震得气血翻腾外,倒没什么大碍。
他甩了甩脑袋,朝漏壶旁的屯长喊道。
问你呢,半刻钟到了没有?
屯长不知是被震聋了,还是仍在 ** ,木然地站在原地毫无反应。
**大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吓得屯长一个激灵。
大人,哦。
他回过神来,仔细看了看漏壶中的水位标记。
还差一点,马上就到。
**转头望向伊稚斜。
那边的蛮子,还剩点时间,要不再射几箭?
不然的话,你可要输了……
伊稚斜面如死灰,久久无言。
他低头看着手中视若珍宝的落日弓,突然感到一阵英雄末路的悲凉。
大人,时间到了。
屯长见水位升至刻度线,低声提醒道。
**点头道:清点战果吧。
几名腿脚麻利的士兵飞奔而出,将伊稚斜射落的鸟雀一一拾回。
鹧鸪、山雀、野鸽、锦鸡……
伊稚斜共射落八只飞鸟,五颜六色的羽毛堆在一起,看似收获颇丰。
可他脸上没有半分喜色,曾经引以为傲的箭术,此刻仿佛成了天大的笑话。
走,去看看本官的收获。
**迈步向前,招呼扶苏等人跟上。
踏着没踝的积雪走出三十余丈,前方的雪地上散落着无数碎叶。
坚硬的树干也被铅砂打得千疮百孔,宛如一张张麻子脸。
这里有只。
**瞧见雪中露出一截鸟尾,上前将它拎了起来。
那只可怜的麻雀被 ** 击穿,内脏都翻了出来,死相十分骇人。
大人,这边还有一只。
我也找到一只。
前面有好几只。
士兵们在雪地上分散搜索,每个人都捡到了或多或少的猎物。
扶苏神色凝重地环顾被 ** 肆虐过的树林,不敢想象这一炮若是打在人群中的后果。
他本能地意识到,世上没有任何铠甲能抵挡这种威力。
即便侥幸活命,恐怕也会落下残疾。
更可怕的是它的 ** 范围之大,一炮下去至少能伤及数十人。
殿下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旁,双手背在身后。
先生......
扶苏不知该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
他知道**最厌烦那些妇人之仁的言论。
殿下可还记得我说过,要让异族都能歌善舞?
你觉得五雷神机能达到这个效果吗?
**轻笑道:恐怕还不够。
我们需要更强大、更具威慑力的武器。只有让他们从骨子里感到恐惧,才会乖乖做顺民,载歌载舞迎接大秦军队。
快刀斩乱麻。微臣研制此物,正是为了促进大秦与邻邦的和谐共处。
历史上,**问世后很长一段时间,骑兵仍能凭借机动性与**部队周旋。
直到马克沁机枪的出现,那种收割般的 ** 才让骑兵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用火炮发射**的效果也相差无几。
震慑匈奴绰绰有余。
扶苏苦笑着摇摇头。
**总有说不完的歪理,再血腥残忍的事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像吃饭喝水般理所当然。
不多时,士兵们完成了搜索。
四五十只血淋淋的麻雀堆成小山,顶上还摞着几只被殃及的杂色鸟雀。
被押解而来的伊稚斜看到被摧残的树林和雪地上的斑斑血迹,心中涌起难以名状的恐惧。
这场景与那天** ** 【敏感内容较多】
“声音太小,听不清。”
** 侧耳倾身,手掌搭在耳畔。
“我,屠各部首领,神箭手伊稚斜,败了!”
伊稚斜昂首怒吼,满脸不甘。
“嗯。”
** 微微颔首,“之前的赌约,可还算数?”
伊稚斜低头咬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杀你作甚?”
** 似笑非笑,“先回答我,谁教你说的秦语?”
伊稚斜沉默如石,脖颈青筋暴起。
“哈!竟是个背信之徒!”
“枉我以为你是草原真豪杰。”
“来人,松绑放走。”
“本官眼里容不得这等腌臜货色!”
** 拂袖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