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芷妍凄厉的尖叫和咒骂,如同玻璃碎片刮擦着会议室每一寸空气,与傅宇奇瘫倒在地的无声死寂,交织成一曲家族崩裂的刺耳挽歌。两名安保人员如同铁塔般禁锢着挣扎嘶吼的陈芷妍,她的疯狂与绝望,映衬着在场所有人脸上的凝重与骇然。
然而,在这片混乱与崩溃的中心,主位上的傅佳龙,却仿佛化作了一座沉默的火山。他脸上的肌肉紧绷着,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刻斧凿,蕴藏着巨大的痛苦与更巨大的力量。他没有去看地上不省人事的儿子,也没有理会儿媳疯狂的指控,他的目光,缓缓地、沉重地扫过在场每一位家族成员和集团董事。
那目光,不再是属于一个痛心祖父的彷徨,而是属于傅氏家族掌舵人,在惊涛骇浪中必须把稳舵轮的决绝。
陈芷妍的嗓音已经嘶哑,挣扎的力气渐渐耗尽,只剩下无意识的呜咽和重复的诅咒。会场内重新陷入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压抑的寂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那最终的一锤定音。
傅佳龙深深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吸了一口气,然后,他用双手支撑着桌面,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站了起来。他的动作并不快,甚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滞涩,但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凝聚着千钧的重量,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他站直了身体,尽管身形已不复壮年时的挺拔,甚至微微有些佝偻,但此刻,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威严与决断,却让整个会议室的气压骤然降低。
“够了。”
他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像一道冰冷的闸门,瞬间截断了所有混乱的声流。陈芷妍的呜咽也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傅佳龙的目光最终落在昏死的傅宇奇身上,那眼神复杂至极,有痛心,有失望,有愤怒,最终都化为一片沉沉的死寂。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不容置疑的冷硬。
“今日之所见,所闻,”他的声音缓慢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投入古井的石子,激起层层叠叠的回响,“是我傅佳龙一生中,最大的耻辱,也是最深的伤痛!”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回荡在密闭的空间里:
“我傅家,立足商界百年,靠的是诚信经营,靠的是规矩方圆,靠的是族人齐心!先祖创业维艰,留下基业与训诫,不是让我们为了权势,为了钱财,就行那手足相残、人伦尽丧的禽兽之举!”
他猛地抬手指向地上瘫软的傅宇奇和被制住的陈芷妍,痛心疾首:
“傅宇奇!陈芷妍!你们教子无方,纵子行凶,事到如今,不知悔改,反而颠倒黑白,咆哮会场!你们,还有何面目自称傅家之人?!你们对得起列祖列宗吗?!对得起身上流淌的傅家血脉吗?!”
这一连串的质问,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傅宇奇夫妇的罪名,在此刻,被家主亲口钉死。
傅佳龙的目光转向众人,语气沉痛而无比坚定:
“傅天豪所为,已非家族内部纠纷,而是触犯国法、泯灭人性的严重罪行!证据确凿,无可辩驳!我傅家,绝不能,也绝不会成为藏污纳垢、包庇罪恶之所!”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最后的力量,然后,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布:
“在此,我以傅氏家族族长,及傅氏集团董事局主席的身份宣布:支持并同意,将今日会议所展示之全部证据,依法移交司法机关!傅天豪必须为其所作所为,承担应有的法律后果!”
“同时,”他的目光再次冷冷扫过傅宇奇和陈芷妍,带着一种割袍断义般的决绝,“自即日起,傅宇奇一脉,包括傅宇奇、陈芷妍及其子傅天豪,不再受傅家宗族庇护,不再享有家族内部一切权利与资源!即刻从族谱中除名!其名下所有在傅氏集团及相关产业中的职务、股权,由董事会依规即刻冻结,等候后续处理!”
“傅家,没有这样的不孝子孙!”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剜心剔骨般的痛楚,也带着一种壮士断腕般的决然。
话音落下,整个会议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傅佳龙的决断,如同最终的法槌落下,沉重,冰冷,不容置疑。他选择了维护家族最后的底线与尊严,哪怕这意味着亲手将孙子送上审判席,将与儿子一家的血缘关系彻底斩断。
几位叔公缓缓闭上了眼睛,无声叹息,但微微颔首的动作,表明了他们对此决定的认同。董事们神色各异,但无人出言反对。在如此铁证和家主如此决绝的态度面前,任何其他的声音都已失去意义。
陈芷妍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魂魄,彻底瘫软在安保人员的手臂中,双目空洞,再无半点声息。
傅天融看着爷爷那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十岁的背影,看着他强撑着挺直的脊梁,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敬意。他知道,这个决定对爷爷而言,有多么残酷。
傅佳龙说完,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但他立刻用手撑住桌面,稳住了身形。他没有再看任何人,只是沉声道:“祥叔,安排人送他去医院。其他人,散会。”
说完,他不再停留,迈着沉重而坚定的步伐,第一个走向会议室的大门。
他的决断,为这场惊心动魄的家族审判画上了句号,也为傅家开启了一个充满未知与阵痛,却也蕴含着刮骨疗毒后新生希望的未来。家族的巨轮,在他沉痛的抉择下,强行扭转了航向,驶向了那风暴肆虐,却不得不面对的法律与道德的公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