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外,天光刺眼。
林惊澜踏出洞口的刹那,手中赤金弯刀嗡鸣震颤,刀身流转的光芒与体内赤金丹丸共鸣,在周身三尺形成一道淡金色气罩。焦黑皮肤已尽数脱落,新生的肌肤泛着玉石光泽,只是眉心处多了一道赤红竖纹——那是离钥本源烙下的印记。
李红鸢紧随其后,手中长弓弓弦绷紧,箭镞隐隐指向蟒袍男子。她颈间空荡,赤晶已融入林惊澜体内,但指尖却萦绕着缕缕赤金气流——那是离钥本源外溢的气息,让她与林惊澜之间产生了某种玄妙感应。
山道上,晋王大军列阵森严。
三百重甲步卒居前,盾牌相接如铁壁;两百弓手居后,箭矢斜指如林;两侧还有百骑轻骑游弋,刀光映日。而晋王本人端坐四骑战车上,左右各立两名黑袍术士,手持骨幡,气息阴森。
“林惊澜。”晋王声音尖细,如毒蛇吐信,“本王等你很久了。”
“晋王殿下亲临,倒是给足了面子。”林惊澜止步,赤金弯刀斜指地面。刀刃触及岩石,石面竟无声熔出寸深凹槽。
晋王眼角微跳,但依旧从容:“凌雪那叛徒,死了?”
“她完成了誓言。”
“呵,守钥人一脉,迂腐至极。”晋王冷笑,“守着具千年僵尸,还当是守护人间。幽冥帝尸一旦苏醒,吞吐间便是无穷幽冥龙气,若能炼化,何止长生?那是真正的不死不灭,与天地同寿!”
他张开双臂,蟒袍猎猎:“林惊澜,你也是聪明人。如今离钥在你手,本王手中也有两枚——‘坎钥’与‘艮钥’。不如你我联手,集齐八钥,共启地宫。帝尸龙气,你我各半,共掌阴阳两界,岂不胜过在人间当个凡俗帝王?”
话音落,他身后一名黑袍术士掀开木匣。匣中躺着两枚晶石:一为幽蓝如水,一为土黄如山。
坎钥、艮钥!
“另外三钥,”晋王继续道,“‘震钥’在龙虎山天师手中,‘巽钥’在武当山剑仙怀里,‘兑钥’在昆仑雪岭的萨满祭坛。至于‘坤钥’……”他诡异一笑,“在太后寝宫的密室里。你猜,是谁放的?”
林惊澜心中一沉。
魏国公竟已布局至此!连太后都被渗透,坤钥入宫,难怪能轻易夺他京营兵权!
“如何?”晋王伸手,“合作,还是死?”
林惊澜沉默三息。
然后,他笑了。
笑声清朗,在山谷间回荡:“我林惊澜七岁习武,十五从军,二十一封侯,二十三拜相。这一生杀人无数,也救人无数。但从未想过——要与一具僵尸,共分天下。”
他踏前一步。
地面龟裂,赤金气罩膨胀!
“人间事,人间了。”林惊澜一字一顿,“幽冥的东西,就该永远埋在幽冥。”
“不识抬举!”晋王暴怒,挥手,“杀!”
三百重甲步卒齐声怒吼,盾阵推进,如钢铁洪流。两百弓手同时放箭,箭雨遮天蔽日!
林惊澜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招式,只是简简单单,一刀横斩。
赤金刀光如月弧迸发,所过之处,箭矢蒸发,盾牌熔解,重甲步卒连人带甲,被拦腰斩断!残躯尚未倒地,便被刀气余波震成血雾!
一刀,破甲三百!
晋王瞳孔骤缩:“不可能!你刚受地火锻体,怎会有如此修为?!”
“殿下试试便知。”林惊澜身影一闪,竟化作九道赤金残影,同时扑向战车!
两名黑袍术士厉喝,骨幡摇动,黑气化作十八条骷髅巨蟒,张口噬来。但赤金刀光过处,骷髅蟒如雪遇骄阳,寸寸消融!
“幽冥秽气,也敢现世?”林惊澜真身已至车前三丈,左手并指一点,指尖迸发赤金雷霆!
惊雷枪意,融地火之威!
“轰——”
一名黑袍术士胸前炸开血洞,倒飞撞上山壁,骨碎如泥。另一人骇然后撤,却被李红鸢一箭穿颅——箭矢裹挟离钥气息,竟将黑袍术士整个点燃,化作火炬!
晋王终于色变,一拍战车扶手,车身炸裂,他腾空而起,蟒袍下竟滑出一柄软剑,剑身乌黑,刻满符文。
“你以为本王只会弄术?”他尖啸扑来,软剑如毒蛇吐信,刺向林惊澜眉心。
剑速极快,剑路诡谲,竟带起层层幻影。更诡异的是,剑尖所过之处,空气凝结冰霜——这剑上,附了坎钥的极寒之力!
林惊澜不闪不避,赤金弯刀迎上。
刀剑相交,无声。
但以两人为中心,十丈内地面陡然下陷三尺!冲击波如涟漪扩散,两侧山石崩裂,树木拦腰折断!
晋王闷哼倒退,软剑寸寸断裂,虎口鲜血淋漓。他眼中闪过骇然:“你已炼化离钥本源?!这才半日……”
“半日,够了。”林惊澜刀势不停,第二刀紧随而至。
这一刀更简朴,只是竖劈。但刀落之时,晋王周身空间竟被锁定,避无可避!
生死关头,晋王猛地撕开蟒袍,露出胸口——那里嵌着一枚幽蓝晶石,正是坎钥!
“以血为祭,唤幽冥!”他咬破舌尖,精血喷在坎钥上。
晶石幽光大盛,一道巨大的蓝色虚影从晋王背后升起——那是个身着帝王冕服的身影,面目模糊,但威压如海!
幽冥帝尸的投影!
虽然只是亿万分之一的力量,却已让天地色变。乌云汇聚,寒风骤起,方圆百丈内草木尽数枯死!
“林惊澜!”晋王七窍流血,状若疯魔,“逼我唤帝尸投影,你足以自傲了!但现在,死吧!”
蓝色虚影抬手,一掌按下。
掌未至,压力已让地面塌陷。李红鸢被气浪掀飞,撞断三棵树才止住,口鼻溢血。
林惊澜抬头,看着那遮天巨掌,眼中赤金光芒暴涨。
他没有退。
反而闭上双眼。
体内,赤金丹丸疯狂旋转,紫阳诀第十重“紫极生阳”运转到极致。丹田深处,那缕炼化地火冥火而生的“赤金真炁”,如火山喷发,涌入四肢百骸。
然后,他睁眼。
双眸之中,左瞳赤金如日,右瞳幽蓝如月——竟是短暂复制了凌雪的异瞳!只是他这对异瞳中,多了一分属于人的清明。
“离为火,坎为水。”林惊澜低语,“水火相克,亦相生。”
他双手握刀,赤金弯刀缓缓举起。刀身之上,竟同时浮现赤金与幽蓝两种光芒,彼此缠绕,化作一道混沌色的刀罡。
晋王瞳孔骤缩:“不可能!你怎能同时驾驭两种本源?!”
“因为,”林惊澜刀罡斩出,“我炼的,是‘平衡’。”
刀罡与帝尸投影的巨掌相撞。
没有巨响,只有刺目的光。
赤金与幽蓝交织的光芒如潮水席卷,吞噬了方圆百丈。山石化为齑粉,树木化为飞灰,晋王的军队如麦秆般倒伏,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光芒持续了三息。
散去时,战场中央只剩下两人。
林惊澜单膝跪地,赤金弯刀插入地面,支撑着身体。他新生的肌肤上浮现无数细密裂纹,淡金色血液从裂纹渗出——强行驾驭两种相克本源,反噬远超想象。
而晋王,依旧站立。
但胸口坎钥,已布满裂痕。
他低头,看着晶石碎裂,又抬头看向林惊澜,嘴唇翕动:“你……赢了……”
话音落,他整个人从眉心开始,裂成两半。切口光滑如镜,没有一滴血——所有生机,已在刚才的光爆中被彻底湮灭。
尸身倒地,坎钥、艮钥滚落。
林惊澜艰难站起,拾起两枚晶石。入手冰凉,但晶石深处,隐隐传来哀鸣——那是持钥者残留的魂魄碎片。
晋王手中这两钥的持钥者,恐怕早已被炼成傀儡,魂飞魄散了。
“林惊澜!”李红鸢踉跄奔来,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你怎么样?”
“还……死不了。”林惊澜咳出淡金色血沫,“但三天之内,不能再动用本源之力。否则……”
否则会怎样,他没说。但眉心赤红竖纹已蔓延至鼻梁,显然代价极大。
李红鸢咬唇,从怀中取出药瓶——那是韩灵儿给的保命丹药,只剩三粒。她倒出一粒,塞进林惊澜口中。
丹药入腹,化作暖流,暂时稳住了伤势。
“接下来去哪?”她问。
林惊澜看向东方:“归德。但去之前,得先办两件事。”
“什么?”
“第一,”他望向洛阳方向,“晋王虽死,但他在洛阳的势力未清。尤其是那批黑晶物资,必须销毁。”
“第二呢?”
林惊澜摊开手掌,掌心悬浮着离、坎、艮三枚晶石:“得找到另外五钥的持钥者。龙虎山、武当山、昆仑、京城……还有太后寝宫。”
他顿了顿,声音转冷:“不过在那之前,得先让京城那位,知道疼。”
“你要动魏国公?”
“不。”林惊澜摇头,“动他,只会打草惊蛇。我要动的,是他在山西的钱袋子。”
他从晋王尸身上搜出一枚虎符,又找到一份密信。信上写着三日后,将有一批“货物”从山西运往京城,走的是黄河漕运。
货物清单里,有粮食、药材、布匹……以及,三千“活牲”。
活牲,即是血祭用的活人。
“这批货,必须截了。”林惊澜握紧虎符,“不止为了救人,更为了——让魏国公知道,他的爪子,我能一根根剁掉。”
李红鸢重重点头:“怎么干?”
林惊澜望向山下,远处黄河如带,蜿蜒东去。
“先下洛阳,夺兵权。再北上山西,劫漕船。”他眼中赤金光芒一闪而逝,“至于京城那位太后……等收拾完山西,我会亲自去见她。”
他拾起凌雪的弯刀,刀身映出自己异色双瞳的倒影。
那双眼睛,左赤金,右幽蓝。
一半像神,一半像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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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洛阳城大乱。
晋王暴毙的消息尚未传开,林惊澜已持虎符直入军营。晋王麾下三大将,两人当场被斩,一人投降。三千守军,半日易帜。
次日黎明,林惊澜命降将守城,自己与李红鸢率五百轻骑北上,直奔黄河渡口。
而此刻,千里之外的京城。
魏国公府密室。
一枚悬浮在半空的水晶球突然炸裂,碎片溅了魏国公满身。
他脸色铁青,看着满地碎片,又看看桌上另外五枚晶石——其中代表坎、艮的两枚,光芒彻底黯淡。
“离钥归位……坎、艮双钥易主……”他喃喃自语,“晋王,废物!”
身后阴影中,一道苍老声音响起:“主公,林惊澜已炼化离钥本源,又有地火锻体,寻常手段怕是对付不了了。”
“那就用不寻常的。”魏国公转身,眼中闪过狠厉,“传令:一,启动‘血月计划’,提前到明夜子时,先在归德试祭;二,让太后‘病重’,召宗室入宫侍疾,把赵清璇困在宫里;三……”
他走到墙边,按下机关。
墙面翻转,露出后面一间暗室。室中悬挂着一套漆黑战甲,甲胄表面密布血色符文,胸口位置,嵌着一枚拳头大小的灰白色晶石。
坤钥!
“把这套‘幽冥玄甲’,送到山西。”魏国公抚摸着甲胄,“告诉那边的人,穿上它,林惊澜……必死无疑。”
苍老声音迟疑:“但穿此甲者,三日必疯,七日必死……”
“死几个人算什么?”魏国公冷笑,“只要能在林惊澜集齐八钥前杀了他,一切都值得。”
他望向西方,那里是山西方向。
“林惊澜,你想玩大的……”
“那老夫,就陪你玩到底。”
密室烛火摇曳,映得他脸上阴影,如鬼似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