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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业前夜,我最后一次检查完店铺,锁上门时已是凌晨一点。

福瑞街沉在深蓝色的夜幕里,只有几盏路灯在远处孤零零地亮着。街对面的“速味客”早已打烊,红色招牌熄了灯,像一头沉睡的巨兽。我的店铺在黑暗中静默着,崭新的玻璃门反射着路灯光,门把手上挂着的“明日开业”木牌在夜风里轻轻晃动。

回到宿舍,客厅的灯还亮着。

走进去,所有人都还在。

高丽仙坐在餐桌前,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她正最后一次核对明天的流程表。梁雷趴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沓宣传单,嘴里念念有词地背着活动话术。沈越在角落里擦洗明天要用的围裙——已经洗过三遍了,他还在擦。龙婷在厨房清点一次性餐具,数到一半又从头开始数。小林靠在墙边打盹,头一点一点的。

钟志军不在客厅。我走到后阳台,看见他站在那里抽烟。

“钟师傅,还没睡?”

他转过头,烟雾在黑暗中散开:“睡不着。汤还在熬。”

“不是已经关火了吗?”

“关了,但还得守着。”他把烟掐灭,“最后八小时,温度不能降太快,得自然冷却,味道才能沉下去。”

我走到他旁边。阳台正对着后院,那里支着一口巨大的不锈钢汤锅,锅盖边缘微微冒着白气,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而复杂的骨香——不是那种刺鼻的香料味,是醇厚的、带着胶质的肉骨香气,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草药清苦。

“明天,就看这锅汤了。”我说。

钟志军没说话,只是看着那口锅。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我做餐饮二十年,熬过的汤没有一千锅也有八百锅。但这一锅……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以前熬汤,是为了挣钱,为了交差,为了应付老板。”他顿了顿,“这一锅,是为了证明——证明有些东西,急不得,假不得,糊弄不得。”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街上的车声。

“回去睡吧,”我说,“明天得早起。”

钟志军点点头,又看了一眼那口锅,转身进屋。

我最后一个离开阳台。关门时,回头看了一眼——汤锅在夜色里静静坐着,锅底下的炭火已经熄灭,但余温还在,白气一丝丝地往上飘,像某种缓慢的呼吸。

早晨四点,天还没亮,宿舍里已经响起动静。

我起床时,钟志军已经不见了。走到客厅,听见厨房有声音。过去一看,他正在准备今天要用的香料包——一个个巴掌大小的纱布袋,里面按照精确的比例装着八角、桂皮、香叶、草果、丁香、小茴香……他的手很稳,每样香料称重时几乎不用看秤,全凭手感。

“钟师傅,这么早?”

“得把今天的料备好。”他没抬头,“早上的汤五点开火,七点出第一锅,正好赶上开门。”

高丽仙也从房间出来了,已经换好了衣服——深灰色的职业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她手里拿着对讲机,正在测试频道:“测试,测试,一号位收到请回答。”

对讲机里传来梁雷睡意朦胧的声音:“一号位收到……高姐,这才几点啊……”

“起床,”高丽仙声音冷静,“四点半准时到店。”

五分钟后,所有人都聚集在客厅。沈越眼睛还肿着,但精神亢奋;龙婷已经把所有人的工牌都整理好了;小林还在打哈欠;梁雷抱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最新的天气预报和客流量预测模型。

“早餐在桌上,”高丽仙指了指餐桌,上面摆着包子、豆浆、茶叶蛋,“十分钟吃完,四点四十出发。”

没有人说话,只有吃东西的声音和纸张翻动的窸窣声。

我喝了一口豆浆,温热,甜度刚好。透过窗户,能看见天色开始泛青,街道的轮廓在晨光中渐渐清晰。

今天,要开始了。

四点五十,我们走到店铺。

街灯还亮着,但天边已经出现鱼肚白。福瑞街静悄悄的,只有早起的环卫工人在扫地,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有节奏地响着。

打开店门,灯光亮起的瞬间,整个空间展现在眼前。

米白色的墙面,浅灰色的地砖,原木色的桌椅——没有刷漆,保留了木材本身的纹理和颜色,摸上去有粗糙的质感。每张桌子上都放着一小盆绿萝,叶子嫩绿,是昨天下午才摆上的。

墙上是重点。

左边一整面墙,挂着一幅手绘的流程图,用简单的线条和文字展示了骨汤熬制的全过程:选骨、焯水、敲骨、入锅、配料、大火沸腾、文火慢熬、撇沫、守时、出锅。每个步骤旁边都有一小段注解,比如“选骨要选筒骨,骨髓丰富”,“焯水要冷水下锅,血沫尽出”,“文火慢熬至少八小时,急不得”。

右边墙上,是一排相框。第一个相框里是钟志军在老家熬汤的老照片,黑白的,他那时还年轻,站在一口大锅前,神情专注。第二个相框是我们在批发市场选菜的照片,梁雷和沈越抬着一筐新鲜蔬菜。第三个相框是团队第一次培训的合影,大家都有些拘谨,但眼神明亮。

正对着门口的墙上,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刻着一行字:

“汤要熬够时辰,人要守得住心。”

这是我的字迹,请人刻上去的。

高丽仙站在门口,环视一圈,点了点头:“灯光可以再调亮百分之十,顾客进门的第一眼很重要。”

梁雷已经打开电脑,连接上店里的音响系统:“背景音乐清单准备好了,从早上到晚上分三个时段,早上轻快,中午舒缓,晚上温馨。”

沈越和龙婷开始做最后的清洁——其实昨晚已经打扫了三遍,但他们还是拿着抹布,把每个桌角、每条椅腿都擦一遍。

钟志军直接进了后厨。我跟着进去。

后厨灯火通明,不锈钢台面反射着冷光。那口熬汤的深锅已经坐在灶上,钟志军正在点火。蓝色的火焰腾起,舔着锅底。锅里是昨晚熬好的底汤,现在已经凝成乳白色的胶冻,随着温度升高,慢慢融化,重新变成汤汁。

“今天准备了多少汤?”我问。

“第一锅一百五十斤,”钟志军盯着火候,“中午前能出完。第二锅已经在准备了,下午三点左右能接上。”

“食材呢?”

“都在这儿。”他指了指旁边的冷藏柜。透过玻璃门,能看见里面整齐码放的食材:新鲜的生菜、菠菜、油麦菜洗得干干净净,水珠还挂在叶子上;豆腐、豆皮、香菇分盒装好;牛肉片、羊肉卷红白分明;还有手工打的虾滑、鱼丸,是钟志军昨天带着小林现做的。

“所有食材,今早四点到货,我亲自验收的。”他说,“不合格的,全退回去了。”

我点点头,走出后厨。

前厅,罗桐来了。他背着一个更大的电脑包,正在调试门口的电子屏——那是昨天才安装的,用来显示菜单和活动信息。

“系统测试完毕,”他看到我,推了推眼镜,“线上点餐小程序已经上线,支付通道畅通。抖音、小红书的推广内容定时在九点发布。探店达人那边确认了,十点、十二点、下午两点分三批到,我都安排了人对接。”

“辛苦。”

“还有个事,”他压低声音,“我在系统里加了个小模块,能记录每个顾客的点餐偏好,积累下来可以做数据分析。不过需要顾客授权,我在小程序里加了勾选项。”

“合规吗?”

“完全合规,有隐私协议。”

“好。”

楚玉是最后一个到的。他穿着普通的夹克,像个普通顾客,在店外转了一圈,才走进来。

“外面都布置好了,”他走到我身边,声音很低,“花篮摆了二十个,红地毯铺到街边。公益活动的展板放在门口右侧,捐赠箱放在收银台旁边。”

“对面有动静吗?”我问。

楚玉看了一眼街对面的“速味客”:“还没开门。但他们的区域经理昨天下午来过,在街对面站了十分钟,走了。”

“知道了。”

六点,天完全亮了。

福瑞街苏醒过来。早起的老人出来遛弯,上班族匆匆走过,送孩子上学的电动车按着喇叭。

我们的店门还关着,但玻璃门上贴着的开业海报已经吸引了不少目光。海报设计得很简单:中间是一碗冒着热气的麻辣烫,汤色乳白,食材丰富;上方一行大字“骨汤现熬,不好吃退钱”;下方是开业活动详情:

首3天阶梯折扣

第一天5折(仅限堂食,需转发海报)

第二天6折

第三天7折

整点免单抽奖

每天12点、18点、20点

抽当场消费一桌免单

公益行动

每桌消费捐1元,用于社区助老

所有捐赠明细公示

海报最下面,是一行小字:“我们相信,好汤需要时间,好店需要真心。”

我站在门内,看着外面渐渐多起来的人。

手心有些出汗。

三年的准备,一个月的奔波,二十天的装修,七天的培训,所有人的心血——今天,就要见真章了。

七点,离开门还有两个小时。

高丽仙召集所有人做最后一次动员。

我们围站在前厅中央,十个人——我,高丽仙,钟志军,梁雷,沈越,龙婷,小陈,罗桐,楚玉,还有昨天刚招的另一个服务员小。

“今天是开业第一天,”高丽仙的声音清晰有力,“我不说虚的,只说几点。”

“第一,服务。客人进门,三秒内必须有人接待。点餐时主动介绍汤底特色和推荐组合。上菜时报菜名。客人有需求,举手就有回应。”

“第二,出品。后厨,钟师傅负责,所有食材必须按标准处理,分量不能少,品质不能差。前厅,出餐前检查碗边、摆盘,不合格的退回重做。”

“第三,节奏。预计今天客流量会很大,大家要互相补位。前厅忙不过来,后厨可以出来帮忙收盘子;后厨压力大,前厅可以帮忙备菜。我们是一个团队,一荣俱荣。”

“第四,应急。如果出现排队超过二十分钟,启动等候区服务,送茶水、小吃。如果出现客诉,第一时间找我或张哥,不要擅自处理。”

她说完,看向我。

我走上前,看着每个人的眼睛。

“一个月前,我们在这里第一次见面。我说,我们要做一家实在的店,熬一碗实在的汤。”

“今天,这句话要变成现实了。”

“我知道大家紧张,我也紧张。但紧张是因为我们在乎,在乎我们做的事,在乎我们付出的心血。”

“待会儿门一开,外面的人会涌进来。他们会挑剔,会比较,会质疑‘你们凭什么敢说不好吃退钱’。没关系,让他们挑,让他们比,让他们质疑。”

“因为我们有底气。”

我指了指后厨:“底气在那锅汤里,钟师傅守了三天三夜。”

指了指墙上的流程图:“底气在那些步骤里,一步都不能省。”

指了指每个人:“底气在你们身上,在你们的认真、你们的坚持、你们的汗水中。”

“今天,我们不只是开一家店。”

“我们要告诉这条街,告诉京城,告诉所有觉得‘快餐就是糊弄’的人——餐饮还可以这样做,生意还可以这样干,人还可以这样活。”

“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声音不大,但整齐。

“好,”我深吸一口气,“各就各位。”

八点五十分,离开门还有十分钟。

门外已经排起了队伍。

我透过玻璃门往外看,队伍从店门口一直排到胡同口,转弯,看不到尾。大概有七八十人,大多是年轻人,也有带着孩子的父母、结伴而来的老人。有人低头看手机,有人在拍店铺门头,有人在讨论海报上的活动。

梁雷站在门口内侧,手里拿着计数器,低声报数:“目前排队人数八十三,还在增加。”

高丽仙在对讲机里确认:“后厨,汤的温度?”

“九十五度,随时可以出餐。”钟志军的声音。

“前厅,餐具?”

“全部就位。”龙婷回答。

“收银系统?”

“正常。”罗桐在收银台后点头。

“公益捐赠箱?”

“摆好了,零钱备足。”楚玉说。

九点整。

我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

外面排队的人群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这里。

我推开门。

风铃声响起。

“欢迎光临多多麻辣烫,”我侧身让开,“请大家有序进店。”

人群涌了进来。

第一个进来的是一对年轻情侣。女孩好奇地打量店里装修,男孩直奔收银台:“两个人,在哪点餐?”

“这边请,”龙婷迎上去,递上菜单,“可以扫码点餐,也可以已经去夹菜。”

“我要这个招牌骨汤,”女孩指着菜单,“加牛肉、虾滑、娃娃菜……”

“好的,请问辣度?”

“微辣。”

“需要转发我们的开业海报才能享受五折哦,您看可以吗?”

“可以可以,我现在就转。”

收银台前很快排起了小队。罗桐操作着系统,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梁雷在旁边帮忙引导,解答顾客对活动的疑问;沈越穿梭在桌椅间,给已经落座的顾客倒水。

后厨开始出餐。

钟志军站在灶台前,面前摆着一排汤碗。他舀起一勺滚烫的骨汤,注入碗中,乳白色的汤汁泛起细密的油花。小林在旁边快速烫菜——不同的食材烫煮时间不同,生菜十秒,牛肉片十五秒,香菇三十秒,他嘴里默念着时间,手里长筷翻飞。

第一碗麻辣烫出餐。

龙婷端着托盘,走到那对情侣桌前:“两位的招牌骨汤麻辣烫,请慢用。这是赠送的酸梅汤,解腻的。”

女孩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牛肉,吹了吹,送进嘴里。

她咀嚼,停顿,眼睛睁大。

然后转向男孩:“这个汤……好鲜!”

男孩也尝了一口,没说话,又喝了一口汤。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拿起手机,对着碗拍照。

第二桌,第三桌,第四桌……

店里渐渐坐满。空气中弥漫着骨汤的香气,混合着辣椒油的辛香。吸溜面条的声音、喝汤的呼噜声、赞叹的“嗯”声,交织在一起。

我站在收银台旁,看着这一切。

手心还在出汗,但心里慢慢踏实下来。

至少,第一关过了。

十点,第一波探店达人到了。

来的是个抖音美食博主,粉丝五十多万,专门做京城小吃探店。他带着摄影师进来,高丽仙亲自接待。

“您好,欢迎光临。”

“你们这店装修挺有意思,”博主环顾四周,“不像麻辣烫店,倒像咖啡馆。”

“我们想传达的是,吃麻辣烫也可以是一种有品质的体验。”高丽仙微笑,“这边请,给您安排了靠窗的位置。”

博主坐下,点了招牌骨汤和麻辣汤双拼。等餐时,他让摄影师拍店内的环境,自己对着镜头介绍:

“朋友们,今天来福瑞街探一家新开的麻辣烫店。这家店有点特别,你们看墙上——他们把熬汤的流程全挂出来了,明明白白告诉你这汤怎么来的。这底气,一般店可没有。”

餐上来后,他先拍照,每个角度都拍遍。然后尝了一口骨汤。

镜头对着他的脸。

他咀嚼,停顿,眼睛眯起来。

“这个汤……”他对着镜头,“不是我夸张,这是我今年喝过最正的骨汤。鲜,醇,厚,但不腻。能喝出来是真材实料熬的,不是调料包冲的。”

他又尝了麻辣汤底:“辣度适中,香味很足,不是那种干辣。能吃到豆瓣酱和多种香料炒制的复合香味。”

视频拍到一半,他招手叫来高丽仙:“你们这汤,能拍后厨吗?”

高丽仙看向我,我点点头。

“可以,但请遵守后厨卫生规范。”

博主和摄影师进了后厨。钟志军正在熬第二锅汤,巨大的深锅里,猪骨和鸡架在乳白色的汤汁里翻滚。博主拍下了钟志军撇沫、加料、调火的全过程。

“看见没朋友们,”博主对着镜头,“什么叫‘慢工出细活’。这一锅汤,从早上五点熬到现在,还在继续。现在明白为什么人家敢说‘不好吃退钱’了吧?”

拍完,博主回到座位,把一整碗麻辣烫吃完,连汤都喝光了。

临走前,他对高丽仙说:“视频今晚发,我会置顶。你们这店,能火。”

“谢谢。”

送走博主,高丽仙走到我身边,低声说:“另外两个博主约的十二点和两点,都是京城本地美食号,粉丝在十万左右。”

“按计划接待,”我说,“注意让他们把公益活动也拍进去。”

“明白。”

十一点,店里进入第一个高峰期。

排队的人已经绕店一圈,队伍延伸到隔壁超市门口。超市大姐出来看了好几次,最后搬了几个小板凳给排队的老人坐。

后厨压力开始显现。

钟志军额头上全是汗,小林递来的食材单子已经排到二十号以后。沈越从前面跑进来帮忙备菜,手速飞快地择菜、洗菜、装盘。

前厅,龙婷和小陈几乎是小跑着上菜、收桌。梁雷在门口维护排队秩序,嗓子已经有点哑了。

罗桐突然从收银台后抬起头:“线上订单开始进来了。”

“多少?”我问。

“开业两小时,线上下单四十七单,都是附近写字楼的。预计中午十二点到一点是高峰。”

“能接住吗?”

“系统没问题,”罗桐说,“但后厨压力……”

我走进后厨。钟志军正在同时照看三口锅,一碗接一碗地出餐。他的动作依然稳,但能看出疲惫。

“钟师傅,还能撑住吗?”

“能,”他头也不回,“但得再调个人进来,专门负责烫菜。小林一个人忙不过来了。”

“我去叫梁雷。”

梁雷从前厅调进来,学了五分钟烫菜流程,就上手了。虽然生疏,但至少分担了压力。

十二点整,整点免单抽奖时间到。

高丽仙拿着麦克风走到前厅中央:“各位顾客,感谢大家的光临。现在是十二点整,我们将抽取今天第一桌免单幸运顾客。”

所有人都停下筷子,看向她。

她拿出一个抽奖箱——里面是今天所有堂食顾客的桌号小票。

“抽奖规则很简单,我抽出一个号码,对应桌号的顾客今天消费全免。”

她把手伸进箱子,搅动几下,抽出一张纸条。

“今天的幸运桌号是——19号!”

角落里的19号桌,坐着一对老年夫妇。他们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是我们吗?”老爷爷问。

“是的,恭喜您!”高丽仙走过去,“您二老今天的消费全免,感谢您的光临。”

老奶奶笑得眼睛弯起来:“哎哟,这怎么好意思……”

“应该的,”高丽仙说,“也祝二老健康长寿。”

店里响起掌声。有人拿出手机拍照,有人羡慕地议论。

抽奖结束,但气氛更热了。很多人开始期待晚上六点和八点的抽奖。

我看着那对老夫妇。他们吃得很慢,很仔细,最后把汤都喝完了。临走时,老爷爷走到收银台,往公益捐赠箱里投了二十块钱。

“汤真好,”他对我说,“像我老伴儿年轻时熬的。”

我愣了一下,才说:“谢谢您。”

他摆摆手,扶着老伴儿慢慢走出店门。

下午一点半,高峰期稍退。

大家轮流吃饭。后厨给每人留了一碗麻辣烫,但谁都没时间坐下好好吃。钟志军端着碗站在灶台边,吃几口,看一眼锅里的汤;高丽仙一边吃一边核对下午的物料清单;梁雷干脆把碗放在收银台上,边吃边处理线上订单。

我站在店门口,看着街道。

对面“速味客”的生意明显冷清。虽然也有顾客进出,但和我们这边排队的盛况相比,差距太大了。他们的店员站在门口,不时往我们这边看,表情复杂。

楚玉走过来,递给我一瓶水。

“刚才有个穿西装的人,在对面站了十分钟,”他低声说,“应该是观澜区域经理级别的。”

“认出你了吗?”

“应该没有,我戴着帽子。”楚玉说,“他拍了照,打了电话,走了。”

“邹帅很快就会知道。”

“迟早的事。”楚玉顿了顿,“但今天这局面,他知道了也没用。”

确实。

口碑已经起来了。店里坐满的顾客,门外排着的长队,不断响起的扫码支付声,还有那些吃完后满意的表情——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做不了假。

两点,第二批探店博主到了。

这次是两个小红书的美食博主,粉丝都在十万左右,风格更偏向文艺、生活化。她们对店里的装修和公益主题特别感兴趣,拍了很多细节照片:墙上的流程图、手写的木牌、桌上的绿萝、公益展板……

“这家店真的很用心,”一个博主对镜头说,“不只是食物用心,整个理念都很完整。你看,他们甚至把熬汤的哲学写在墙上——‘汤要熬够时辰,人要守得住心’。在这个什么都求快的时代,还有人愿意这样做事,挺难得的。”

她们点的餐上桌后,拍了几十张照片,从各个角度。然后开始品尝。

“这个骨汤,绝了。”一个博主说,“我能喝出来,没有加鸡精味精,就是纯粹的鲜。食材也很新鲜,蔬菜是脆的,肉片是嫩的。”

“而且你们发现没有,”另一个博主说,“他们的辣度分得很细,从微微辣到特辣,每个辣度都有描述,不是随便标的。这对不能吃辣的人很友好。”

拍完照,她们还特意采访了高丽仙,问了关于公益捐助的细节。

“每桌消费捐一元,这个钱怎么确保用到实处?”

“我们和本地的‘夕阳红’社区助老服务中心合作,”高丽仙回答,“所有捐赠明细每天在店内公示,每月会在公众号上发布资金使用报告。如果有顾客想了解详情,可以随时查看。”

“你们做这个,是为了营销吗?”

“是为了做点力所能及的事。”高丽仙说得诚恳,“餐饮是民生行业,我们扎根在社区,就想为社区做点事。钱不多,但希望能帮到一些需要帮助的老人。”

采访结束,博主们表示会把公益部分重点写进推文。

送走她们,高丽仙走到我身边:“公益活动反响很好,已经有好几个顾客主动多捐了。”

“意料之中,”我说,“真诚最能打动人。”

下午四点到六点,是相对平缓的时段。

大家终于能喘口气。钟志军调整了汤锅的火候,开始准备晚上的汤底;高丽仙带着龙婷和小陈彻底打扫了一遍前厅;梁雷和沈越去补充了物料;罗桐在后台查看数据。

“开业七小时,”他报出数字,“堂食接待一百八十三桌,线上订单九十七单。总营业额……”

他顿了顿,抬头看我:“已经超过县城总店开业首日的两倍,接近省城店的记录。而且现在才下午四点。”

我接过他递来的平板,看着上面的曲线图。

从九点开门到现在,营业额几乎是直线上升,中午十二点达到第一个高峰,下午三点有小幅回落,但现在又开始爬升——晚高峰要来了。

“预估今天最终能到多少?”我问。

罗桐敲了几下键盘:“按现在的趋势,到晚上九点打烊,保守估计……能突破省城店的单日最高纪录。”

我沉默了几秒。

“把数据整理好,晚上给大家看。”

“好。”

六点,晚高峰准时到来。

这次排队的人更多,很多是下班的白领、放学的学生、晚上的家庭聚餐。队伍再次排到胡同口,而且这次排队的人更有耐心——很多人拿着手机刷我们的小程序,提前看菜单,或者看白天探店博主发的视频。

六点整,第二次免单抽奖。

这次抽中的是一桌四个大学生。他们欢呼起来,差点把桌子掀翻。高丽仙过去安抚,顺便引导他们拍了合照,答应发到店里的社交媒体账号上。

七点,天黑了。

店里的暖黄灯光亮起,透过玻璃窗洒到街上。从外面看,整个店面像一块发光的琥珀,里面人影晃动,热气腾腾。

我走出店门,站在街边。

空气里有麻辣烫的香气,有隔壁超市飘出的水果甜味,有远处烧烤摊的烟火气。福瑞街的夜晚热闹起来,但我们的店门口,依然是整条街最亮、人最多的地方。

街对面,“速味客”的灯箱招牌依然红得刺眼,但店里只有寥寥几桌客人。他们的店员站在柜台后,表情麻木。

我看了很久。

三年前,我站在那个店里,听邹帅讲他的餐饮帝国梦想。他说要标准化,要快速复制,要规模效应。他说情怀不能当饭吃,效率才是王道。

今天,我站在这里,用最笨的方法——一锅汤一锅汤地熬,一碗菜一碗菜地煮——证明了一件事:有些东西,快不了,也假不了。

楚玉悄无声息地走到我身边。

“刚才收到消息,”他声音压得很低,“观澜总部下午开了紧急会议,邹帅亲自过问了福瑞街的情况。”

“他怎么说?”

“原话是:‘一个麻辣烫小店,翻不起大浪。但给他们找点麻烦。’”

“什么麻烦?”

“还不知道,但肯定会有动作。”楚玉顿了顿,“你要有准备。”

“我一直有准备。”

八点,最后一次免单抽奖。

这次抽中的是一对带着孩子的年轻夫妻。孩子才三四岁,吃着不辣的骨汤麻辣烫,小嘴油汪汪的。抽中免单时,孩子高兴得直拍手。

九点半,我们挂出了“今日食材即将售罄”的牌子。

排队的人群发出失望的叹息,但没人离开——他们想等,万一还有机会。

十点,准时打烊。

送走最后一桌客人,关上店门。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前厅一片狼藉:桌上堆着碗筷,地上有洒落的汤汁和菜叶,空气中还弥漫着浓浓的饭菜味。但所有人——高丽仙、钟志军、梁雷、沈越、龙婷、小林、小陈、罗桐、楚玉——都站着,没人说话,只是看着这满室的凌乱。

然后,不知谁先笑了一声。

接着,所有人都笑起来。

不是大笑,是那种疲惫的、释然的、带着成就感的笑。

“我们……”梁雷声音嘶哑,“我们做到了。”

“做到了!”沈越跳起来,差点摔倒。

龙婷眼眶红了,赶紧低头擦桌子。

钟志军靠在墙上,点了支烟,手在抖——不是累的,是激动的。

高丽仙长长吐出一口气,走到收银台,开始清点今天的营收。

我走到后厨。

灶台上的火已经关了,三口汤锅都见了底。操作台上堆着用过的碗盘,水槽里泡着厨具。空气里是混合的油烟味、骨汤味、汗水味。

但我闻到的,是胜利的味道。

走出后厨,高丽仙已经把初步数据算出来了。

她抬起头,看着所有人,一字一句:

“今天,开业第一天。”

“堂食接待二百一十七桌。”

“线上订单一百五十六单。”

“总营业额……”

她停顿,深吸一口气:

“是县城总店开业首日的三点二倍,是省城店最高纪录的一点八倍。”

寂静。

然后,爆发出欢呼。

沈越直接躺在了地上;梁雷抱着柱子不撒手;龙婷终于哭出来了;小林傻笑着;小陈不停地说“我的天我的天”;钟志军猛抽一口烟,呛得直咳嗽;罗桐推了推眼镜,嘴角上扬;楚玉靠在墙上,闭着眼睛,脸上有复杂的表情。

高丽仙走到我面前,递给我一张纸。

上面是她手写的详细数据,每一个数字都清晰有力。

“张哥,”她说,“我们成了。”

我接过纸,看了很久。

然后抬起头,看着每个人。

“今天,辛苦大家了。”

我从包里拿出一叠红包——早上就准备好的,每个里面装着八百八十八元。

“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我把红包一个个递过去。

沈越接过,捏了捏厚度,眼睛瞪大了:“张哥,这……”

“应该的。”我说,“今天所有人都拼了命,这是你们应得的。”

钟志军摆摆手:“我不缺这个……”

“拿着,”我把红包塞进他手里,“这是规矩。做得好,就得奖。”

发完红包,我拍了拍手。

“现在,收拾店面。半个小时内打扫干净,然后——我们去吃宵夜,我请客!”

“好!”

所有人动起来。

拖地、擦桌、洗碗、归位……没有人喊累,反而干得比平时更起劲。二十分钟后,店面焕然一新,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除了空气中残留的香气,和每个人脸上的疲惫与兴奋。

关灯,锁门。

我们一行人走在福瑞街上,深夜的风吹过来,凉爽。

街对面的“速味客”还亮着灯,但里面已经空无一人。红色招牌在夜色里孤独地闪烁。

我最后看了一眼。

然后转身,跟上队伍。

走向夜市,走向烧烤摊,走向属于我们的、热气腾腾的庆功宴。

路上,梁雷凑到我身边,小声问:“张哥,你说邹帅现在在干嘛?”

我想了想:“可能在开会,可能在发火,可能在想办法。”

“那我们……”

“我们,”我拍拍他的肩,“明天继续。”

是的,明天继续。

今天只是开始,只是第一步。

但这一步,我们走得扎实,走得漂亮。

这碗汤,终于熬出了京城的第一把火。

而这火,才刚刚开始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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