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死亡营地
佘凌略休息片刻，起身回到营地，对钱衡说:“阿姨的手术做完了。”
蹲下来便翻背包:“妈，我们还有些什么吃的东西？”
龙柏真摇头:“装自热盒饭的那个包，方才给人偷掉了。”
“啊？！”
佘凌说不出话。
几秒钟后，她仰头望着屋顶:“早知这样，该先吃掉盒饭。”
虽然是顶便宜的豇豆肉末饭，只要一个半水晶，但在地铁中困了七天，这便也是豪华大餐。
龙柏珍的脸上好像挂了铅:“这倒不是最要紧的，那个背包里有一件防辐射服。”
佘凌这一下才真的呆掉了，食物其实还不很打紧，自己可以躲进洗手间，快速吃一条巧克力，但那么大一件衣服，要怎样拿出来？
“真该死，居然偷这种东西！”
佘凌的手掌重重拍地。
片刻之后，她想到:“偷了一件，还剩下一件，是吧？”
龙柏真点头:“好在分开放。”
佘凌松了一口气，坐在地上:“这就好。”
对面立柱下，一个男人目光冷冷地望着这边，紧抿的嘴唇迸出几个字:“早知这样，不如我们动手。”
旁边的同伴愣了一下:“忆哥，你在说什么？”
对方看了他一眼:“没什么。”
真是可惜，防辐射服，如果自己手里有一件，该能派多大的用场啊，穿着防护服，就可以到外面寻找物资，或者食物药品不是最重要的，首要目标是枪支弹药。
在中国这样一个枪械严格管制的国家，不太容易上演美剧情节:一旦社会秩序失控，人手一支枪，现代都市秒变西部片现场。
在地铁这么久，自己只看到两把枪，而枪支对普通人的震慑力，之前已经清清楚楚展现。
自己穿戴防护用品，上到地表，首先搜寻枪械，凭借枪械，保护收集来的物资，万田虽然不是一个强悍的人，但熟悉可信，两人合力，逐渐聚集幸存者，就可以在地铁内组建一个基地。
但是现在，防护服却不在自己手上，浑身力量难以发挥。
佘凌躺下来打了个盹，再一睁开眼睛，已经是六点十三分，旁边飘来香甜的气息:“妈，你在煮什么？”
“八宝粥。”
“我们带来这种东西吗？”
“是宇亭和一峰给的。”
原来如此。
就说为什么忽然会有八宝粥？
对于正餐，母女两个不太喜欢甜食，偶然买来的饼干，是当做下午茶，突然饿了垫一垫，所以超市里虽然满满的八宝粥，从没有想到去买，家里常备的方便食品，主要是速食面。
喝了一碗热粥，佘凌感到自己的精神又回来了，对着那边摇着手:“谢谢，八宝粥很好吃。”
“不用客气。哎，凌姐，我方才去看过了洪阿姨……”
钟宇亭说着便走过来，坐在佘凌旁边，压低声音说:“情况好像不太好，开始发烧，但是没有消炎药，而且，我看那边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确切地说，根据自己观察，代表政府主持本难民区事务的，只有那位颜护士，是权威机构的最后一人。
佘凌点点头:“不知道具体还有几个人，不过，我觉得情况不乐观，有一个帐篷里，满满的都是尸体。”
就是最靠近入口那一间。
从手术室出来之后，自己好奇心起，看看左右没人看守，便先溜进隔壁那一间位于中央的帐篷，里面有十几二十个病人，虚弱地呻吟，见有人进来，便叫着:“有止疼药吗？”
自己默默地转身离去，进入第三间帐篷，只看了一眼，便差一点惊叫出来，桌面排插上，LEd小夜灯淡蓝色的光，笼罩着密密麻麻、一层叠一层的尸体，足有上百具。
自己飞快地退出来，强忍住涌入眼眶的泪水，太恐怖了，在外面僵立足足三分钟，才又能活动，但不敢再进去看，跌跌撞撞就赶了回来。
佘凌与钟宇亭你一言我一语，龙柏真静静地听着，等她们两个都说完话，她一字一字地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我们在这里就只是等死，我现在过去看一看。”
“妈，我也一起去，钱衡，麻烦帮看一下东西。”
所剩不多的家当，再丢失可不得了。
钟宇亭站起来:“我也想再去看一下，小荷，过去同弟弟玩，这孩子，就总是喜欢听大人说话。”
佘凌这才发现，钟宇亭的女儿小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地站在旁边，两只乌黑的圆眼睛滴溜溜地转，如同一只机警的小鹿，竖起耳朵听着。
此时见给母亲发现，小荷撅着嘴，扭过身去迈开脚，然而那步子却在原地打转，钟宇亭立起两条眉毛，弯下身，两条手臂环住小荷的腰，就把她提了起来，如同母猫叼小猫一样，把她拎回窝中。
她们正准备再去急救站观察情况，昏暗的光线之中，一个人匆匆走来:“佘小姐，佘小姐在吗？”
佘凌忙答应道:“颜护士，什么事？”
一道细细的手电光向这边照来，颜水晶也随着光线走过来，示意她们到角落里，压低声音道:“接上级通知，幸存者可以到重庆中心营地避难，就是816工程，急救站马上就要转移，想问一下，你是否愿意随同？”
“我妈妈呢？”
“你们母女两个人，可以随军车一起去。”
钟宇亭立刻说:“我们也要去。”
“只有一辆卡车，还要搭载病人，没有这么多位置，你们可以自行寻找交通工具。”
钟宇亭脑筋急转:“这地铁通到哪里？”
龙柏真说:“反正没修到涪陵。”
假如涪陵有地铁，上一次也就不用一路搭长途客车过去，距离真不近，一百多公里。
然后她马上提醒:“你们不是有车？”
钟宇亭这几天已经有些发黄的脸更黄了:“怕挡不住辐射。”
军队的车总觉得更安全一些。
佘凌说:“金属板也是一层防护，开车比走路快很多，只要能缩短在外面的时间，就安全些。”
颜水晶看了佘凌一眼，点点头:“是的，而且现在这里的状况，如果要沿地铁线一直走到涪陵，风险也很大。”
钟宇亭马上想起昨晚的异常，深夜，大家正在休息，自己也已经睡着了，忽然间，周围便乱起来，黑暗之中，不知有多少只脚在耳边跺着，能听到龙阿姨呼唤“开灯开灯！”
自己摸索着要打开手机，却给人在手背上踩了一脚，到现在都还疼，颜护士看过，说应该不是骨折，但不知是否有骨裂。
更令人心惊的还是男人狰狞的脸，下士官不知去向，便威胁颜护士，或者，面对护士，他更有胆量，想到幽深的隧道之中，不知还有多少这样变异的人，钟宇亭便感到，走地铁线或许不是个好主意。
决定了即将的行动，佘凌和龙柏真马上打包行李，其实并没有太多东西好整理，食物和水都已耗尽，自发热包也只剩下一包，甚至还有一个背包给人整个拿去，要收拾的就更少。
佘凌折叠起地上的急救毯，揣进口袋里，拿起发电机:“还能用吗？”
龙柏真道:“可以的，刚才试过了。”
佘凌把它放进帆布包。
钟宇亭递过来一件东西:“擦一点吧，或许有用。”
佘凌接过来，光线太暗，看不清上面的字。
钟宇亭补了一句:“隔离霜。”
悉悉窣窣整理行李的声音惊动了附近的人:“你们要去哪里？”
“816工程。”
昏暗之中，龙柏真连忙扯了一下佘凌的衣袖，却已经来不及了。
“啊，你们怎么走？那么远的地方。”
“找人拼车。”
龙柏真暗暗松一口气，总算没有完全坦诚，自己也愿意真诚待人，但凡事都有限度，不指望别人掏心掏肺，但也不会对人推心置腹。
“拼车不容易吧？许多车都抛锚。”
“或者骑自行车？”
“倒是个好办法，骑上十个钟头，总能到达。”
“经过这一场大轰炸，路况肯定糟糕，开车未必比骑车快。”
“有电单车就更好。”
如同一滴雨水落入池塘，水波向外扩展，波动到了人群边缘，吵醒了两个男人。
一个男人揉着眼睛:“又怎么了？大半夜没睡，刚睡一下，又有事情。”
旁边的同伴眯起眼睛望着对面，细细听着:“她们要走了。”
“去哪里？”
“816。”
“啊，那个地方，好远的，但是待在这里，好像也没什么出路，在地铁里种菜，一时之间也来不及。”
“该怎样到那里，还相对简单，816能不能让我们进去，才是个大问题。”
“忆哥，你是说，即使到了那里，可能也进不去吗？”
男人嘴角轻轻扯动，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那要看我们是什么身份了，没有哪一个地方能容纳所有的人。”
重庆人口几千万，到现在至少能剩下一半，假如全都涌过去，怎么受得了？
“那么我们就不去吗？”
男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到外面撬一辆车，跟过去瞧瞧。格老子的，竟然成了风向标。”
那一边，佘凌推起自行车，正要离开，有人拉住她的手臂，关海丽的声音低低响起:“凌姐，祖祖怎么办？”
她家与地铁口不到一公里距离，十八号推着轮椅，走路来这里，但要走去涪陵，实在受不住，百岁老人也不好坐电动车。
佘凌脑筋飞快地转:“让我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