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院里,匠人们正在为改进显微镜的清晰度日夜赶工。而毓庆宫中,胤礽看着元锦刚刚呈上的西洋订单细则,唇角难得扬起一抹真切的笑意。
【这纪理安倒是爽快,不仅答应了以物易物,预付的定金也足够格物院半年的开销。】他执起朱笔,在单子上批了个【准】字,【待这批货物交付,不仅能换来海外的新奇作物,盈余的银钱正好可以补贴你之前提过的那个义学试点。】
元锦正坐在一旁给荣安绣着小肚兜,闻言抬头嫣然一笑:【殿下英明。知识启民智,这才是真正的百年大计。】她顿了顿,略带调侃,【不过,臣妾可是听说,八爷那边得知这个消息后,又摔了一套上好的青瓷茶具呢。】
胤礽冷哼一声,眼底却带着几分畅快:【他越是不痛快,孤越是要把这事办得漂亮。】他起身走到元锦身边,俯身看了看她手中针脚细密的红色肚兜,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锦鲤戏莲,【你的手艺是越发进益了。只是别太劳神,弘昱和荣安还小,离不得你。】
正说着,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何柱儿几乎是踉跄着冲进来,也顾不得礼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都在发颤:【太子爷,娘娘,不好了!从京西矿区运回格物工坊、准备组装的那批琉璃镜片和器皿,在快到京城的官道险段,连车带马,全都...全都翻到山沟里去了!】
【什么?!】胤礽猛地站直身体,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怎么回事?人员伤亡如何?】
【押运的护卫和车夫,伤了七八个,万幸...万幸没有性命之忧。】何柱儿喘着大气,【可是那批精心烧制的平板琉璃,还有几十件玻璃器皿,全都...全都碎了!损失惨重啊!】
元锦手中的针线活停了下来,心头一紧。这批货是准备交付西洋订单的关键组件,意义重大。她蹙眉问道:【好端端的官道,怎会突然翻车?可是马匹受惊,或者车辕出了问题?】
何柱儿抬头,脸上带着愤恨与后怕:【奴才仔细查问过了!领队的护卫说,他们行至那段临崖的险路时,发现路面不知被谁泼了混着豆油的稀泥,又滑又黏!更可疑的是,路边有几块用来拦边的巨石,似乎有被撬动过的痕迹!这...这分明是有人蓄意破坏!】
【混账!】胤礽一拳砸在身旁的紫檀木桌案上,震得茶盏哐当作响,【好毒辣的手段!查!给孤彻查!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官道行此卑劣之事!】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怒火翻腾,【除了老八,还能有谁!他这是眼见明面上阻挡不了,就开始用这些下三滥的招数了!】
【殿下息怒。】元锦放下手中的绣活,起身走到他身边,轻轻按住他紧握的拳,【此刻动怒于事无补。当务之急,是两件事。第一,全力救治受伤的护卫车夫,抚恤银钱加倍发放,务必稳住人心。第二,工坊必须立刻加班加点,重新烧制这批货物,绝不能延误了交付日期。】
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像一股清泉,稍稍浇熄了胤礽心头的燥火。他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指,深吸一口气:【你说得对。何柱儿,就按太子妃说的去办!还有,暗中给孤盯紧了八贝勒府和他那几个爪牙的动静!】
【嗻!】何柱儿领命,匆匆退下。
胤礽眉头紧锁,依然余怒未消:【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老八此举,是想彻底毁了格物院的信誉!这条运输线,看来也不安稳了。】
就在这时,元锦的脑海中,系统界面悄然亮起:
【触发紧急任务:“破碎的运输线”。】 【任务要求:确保格物院货物运输安全,并成功完成西洋订单首次交付。】 【任务奖励:系统积分800,“简易道路监测与预警方案”知识包,“初级光学原理应用”知识包(内含单筒望远镜制作图纸)。】 【提示:建议建立定期巡逻与检查机制。】
元锦心神一动,脑中瞬间浮现出几个关于设置路卡、安排巡逻班次、以及利用现有条件制作简易预警装置的构想。更让她注意的是那个“初级光学原理应用”知识包。
【殿下,】她沉吟着开口,【对方在暗,我们在明,防不胜防。除了加派人手巡逻,我们或许还需要一些...能让我们看得更远、更清楚的眼睛。】
胤礽疑惑地看向她:【眼睛?】
元锦没有立刻解释,而是转头吩咐宫女:【去将格物院前几日送来的,那几块磨废了的水晶镜片拿来。】她随即又对胤礽道,【殿下稍安勿躁,臣妾有个想法,或可一试。】
很快,宫女取来了一个锦盒,里面放着几片透明度很高但边缘略有瑕疵的水晶镜片。在胤礽好奇的目光注视下,元锦凝神思索着脑中“初级光学原理应用”知识包里的信息。她挑选出两块弧度不同的镜片,一块凸,一块凹,又让人找来几节可以套嵌的硬皮纸筒。
她并非一次成功,先是镜筒长度不对,成像模糊,她又低头调整了好几次镜片间的距离,时而蹙眉,时而恍然。弘暄和瑞宁不知何时也跑了进来,安静地站在一旁,睁大眼睛看着额娘专注地摆弄那些奇怪的东西。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元锦终于直起身,脸上带着一丝疲惫而欣慰的笑意,将一个长约两尺、由两截纸筒套在一起的简陋器物递给胤礽:【殿下,请您试试这个,看看宫墙外头远处那棵老槐树。】
胤礽将信将疑地接过,依言将较细的那端对准眼睛,朝着元锦所指的方向望去。下一刻,他浑身一震,猛地放下了手中的纸筒,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紧接着又立刻举起来再次望去。
【这...这...】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那槐树上的鸟窝,连里面雏鸟张着嘴的模样,还有枝杈间的纹路,竟如同近在眼前!这...这是千里眼不成?!】
【此物名为‘望远镜’,】元锦微笑着解释,【原理与显微镜有相通之处,只是用以望远。虽简陋,但若能配备给巡逻的护卫,便能及早发现远处官道上的异常,防患于未然。】
【神器!此真乃神器也!】胤礽爱不释手地反复观瞧,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惊喜,【锦儿,你又一次让孤...让孤不知该如何夸你是好!】他看向元锦的目光,充满了灼热的欣赏与某种难以言喻的骄傲。
【额娘好厉害!】弘暄拍着小手欢呼。瑞宁也奶声奶气地学着哥哥:【额娘,棒!】
元锦被孩子们逗笑,揉了揉他们的脑袋,然后对胤礽正色道:【殿下,此物制作不难,可让格物院依此原理,尽快赶制一批出来。同时,我们需立即制定新的运输章程,分批次、不定时运送,重要路段加设明暗哨,配备望远镜监察。如此,或可保运输线无虞。】
【好!就依你所言!】胤礽当即拍板,立刻召来格物院管事,将望远镜的图纸和原理细细交代下去,并要求优先制作,同时布置新的运输安保措施。
接下来的几日,格物院灯火通明,匠人们分成两班,一班日夜赶工重新烧制琉璃,另一班则全力打磨镜片,制作望远镜。而配备了首批简陋单筒望远镜的护卫队,也开始在通往京西矿区和工坊的官道关键节点巡逻监察。
果然,几天后的一个清晨,一队伪装成商旅、企图再次破坏路面的宵小,在距离运输队还有二里地远时,就被了望塔上手持望远镜的护卫发现踪迹,提前布防,人赃并获。
消息传回,胤礽眼中寒光一闪,却并未立刻发作。他挥退下人,对元锦沉声道:【人赃并获,却动他不得。那几个不过是替死鬼,即便严刑拷打,也扯不到老八身上,反而会打草惊蛇。】
元锦为他斟上一杯茶,了然点头:【殿下所虑极是。如今我们在明处,一举一动都被盯着。不如暂且隐忍,麻痹对方,暗中积蓄力量。待我们的望远镜配备齐全,运输章程固若金汤,他们再想下手也难了。况且,】她微微一笑,【纪理安先生那边,不是还等着我们更多的‘新奇器物’吗?待格物院根基更稳,再图后计不迟。】
胤礽接过茶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怒火:【便依你。且让他再得意几日。这笔账,孤记下了。】
一个月后,重新烧制完成的西洋订单货物,在严密的安保下,顺利运抵天津港,交付给了望眼欲穿的纪理安。纪理安验货后,对琉璃的品质赞不绝口,并如约奉上了第一批用于抵扣货款的物品——几大包来自泰西不同国度的作物种子,以及几卷描绘着西方港口起重机械和简易水利设施的图纸。
看着那些充满异域风情的种子和虽然粗浅却思路新颖的机械图,胤礽和元锦相视一笑。这一次,他们不仅成功化解了危机,保住了格物院的信誉,更获得了一双能望得更远的“眼睛”,以及通向更广阔世界的可能。
晚膳后,胤礽拉着元锦的手在庭院中漫步。初夏的晚风带着花香,天际繁星点点。
【锦儿,】他停下脚步,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有时孤觉得,你就像是上天赐予孤,赐予大清的福星。总能在山穷水尽时,辟出柳暗花明。】
元锦倚在他身侧,望着夜空中闪烁的星辰,柔声道:【臣妾只是希望,能一直陪着殿下,看着孩子们平安长大,看着这大清江山,在殿下的治理下,真正迎来海晏河清的那一天。】
这时,弘暄拿着一个短短的、玩具般的单筒纸筒(工匠做给他的模型)跑过来,兴奋地对着天空乱看:【阿玛,额娘,我以后要用真的大千里眼,看星星!】
胤礽与元锦相视一笑。元锦柔声道:【好,等你再大些,让格物院的师傅教你做更好的,看得更远。】
看着儿子雀跃的背影,胤礽低声道:【会的。我们会让这大清,看到更远的未来。】
他握紧了元锦的手,没有再说话。但那份历经风波后愈发坚定的信任与温情,却在静谧的夜色中缓缓流淌。他知道,前路依旧坎坷,但有身边这个聪慧坚韧的女子相伴,有格物院这点燃的星火,他便有无穷的勇气,去面对一切明枪暗箭,去开创他心目中的那片盛世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