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账房的死,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池塘,在县衙与巡察组之间激起了更深的寒意与警惕。
陈恪第一时间下令,由周淳亲自监督,县衙最好的仵作(同时也是略通医术的吏员)对老账房的尸体进行仔细勘验。
结果令人心惊——死者除了马车撞击造成的严重外伤外,在其鼻腔深处和指甲缝里,发现了极其细微的、不属于伤处的异样粉末残留,颜色暗沉,几不可察。
“大人,”
仵作面色凝重地汇报,
“此物…疑似某种能催发气血、加剧内伤的虎狼之药。若重伤之人误服或被迫服用,会致使气血狂涌,伤势急剧恶化而亡!”
不是意外,是谋杀!
是在全城戒严、县衙已有防备下的精准灭口!
消息被严格控制,仅陈恪、周淳等核心几人知晓。
陈恪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
对手的触手,比他预想的伸得更长,更隐秘!县衙内部?
还是监控的衙役中有问题?
亦或是……有他们尚未察觉的传递消息的渠道?
“严密监控所有接触过救治过程的人员。”
陈恪对周淳低语,
“同时,对外依旧宣称伤重不治。我们要看看,谁会因此松一口气,或者……谁会有下一步动作。”
废弃染坊内,气氛因老账房的死讯而更加压抑。
“灭口…他们竟然还能得手!”
石勇咬牙切齿,感到一阵屈辱和后怕。
这意味着他们并未完全摆脱对手的视线,或者说,对手的力量盘根错节,无处不在。
沈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反复审视着已经整理好的证据摘要:
“对方越是疯狂灭口,越证明我们拿到的东西致命。现在比拼的是时间和谁先犯错。”
他看向苏十三,
“十三,你再仔细回忆昨夜潜入和撤离的每一个细节,是否有任何被跟踪或监视的迹象?”
苏十三闭目凝神,脑海中如同走马灯般回放昨夜的惊险历程。
巷道、转角、阴影、远处的声响……忽然,她睁开眼,闪过一丝不确定:
“在我们分开撤离后,我似乎…在穿过一条窄巷时,听到过一声极轻微的、像是夜枭的鸣叫,但当时情况紧急,并未深想。”
“现在回想,那声音…略显刻意,且出现的位置,似乎能观察到我们分头行动的路线。”
这个细微的发现让众人背脊发凉。
如果当时真有眼线跟踪并发出了信号,那么他们这个安全屋,还安全吗?
“此地不宜久留!”
李三立刻道,
“必须立刻转移!”
石勇也表示同意:
“对!趁着天还没大亮,街上巡逻的还是我们的人,马上走!”
县衙中,陈恪接到了沈括通过隐秘渠道送来的关于“可能被跟踪”及“请求转移”的急报。
这与老账房被灭口的消息相互印证,让他确信对手的反扑网络正在收紧。
他立刻做出决断:
“准其转移至甲字三号安全点(县衙内一处更加隐蔽、由陈恪直接控制的备用地点)。”
“令石勇、李三,护送证物及沈括、苏十三等核心人员先行转移。其余组员,化整为零,分散隐匿,切断横向联系,静待后续指令。”
“加派暗哨,反向监控张宅及所有可疑目标,重点排查近日城内出现的生面孔,尤其是擅长口技或追踪之术的人。”
陈恪意识到,单纯的防守和隐藏已经不够。
必须在对手找到安全屋,或者发动更大规模的疯狂反扑之前,主动出击,打乱对方的节奏!
张千钧如同被困在笼中的受伤野兽,焦躁且暴戾。
老账房的“适时”死亡,虽然暂时去掉了一个隐患,但并未缓解他核心的恐惧——账本还在陈恪手里!
“找到没有?那帮老鼠到底藏在哪里!”
他对着手下咆哮,唾沫星子横飞。
“大哥,兄弟们还在找…但城门关了,街上巡查得紧,不好大张旗鼓…”
“废物!”
张千钧一脚将手下踹翻,
“不好大张旗鼓?那就偷偷的找!悬赏!告诉道上的兄弟,谁提供那帮人的准确下落,赏银一千两!不,两千两!”
他已经被逼到了墙角,准备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暴露更多的地下力量,也要在陈恪将证据送出去或者对他动手之前,解决掉这个心腹大患。
青州县的地下世界,因这笔巨额赏金,开始暗流涌动。
黎明将至,天色却愈发昏暗。
石勇、李三等人护送着沈括、苏十三和装有核心证物的箱子,如同幽灵般穿梭在寂静的街巷中,向着新的藏身点转移。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警惕着可能从任何角落射来的冷箭或出现的埋伏。
而在他们刚刚离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几名形迹可疑、眼神锐利的汉子,便出现在了废弃染坊周围的阴影里,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开始仔细地搜寻任何可能的线索。
迷雾更浓,杀机已至。巡察组与时间赛跑,也与无处不在的危险同行。
陈恪的主动出击之剑,即将出鞘,而张千钧的垂死反扑,也已张开了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