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校尉的授权,如同为忘忧(阿月)打开了一扇通往更广阔舞台的大门。她没有丝毫耽搁,在伤患营的救治工作稍缓后,立刻投入到新的使命中。这不再仅仅是应对眼前的伤痛,而是着眼于提升整个黑石隘军营在残酷战场上的生存能力。
她的第一步,是“药”。军营药库的储备有限,且多为治疗普通刀剑伤和风寒的药材,针对狄人复杂毒物的解毒剂更是匮乏。忘忧带着孙大夫和两名识药的辅兵,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彻底清点了药库库存,又亲自到军营周边山野辨识可用的草药。
“孙大夫,你看这‘七叶一枝花’,虽有毒,但取其根茎,以醋浸泡,外用可解虫蛇之毒,内服微量,配合甘草,可缓解某些瘴毒引起的痉挛。”忘忧在山坡上指着一株不起眼的植物,对孙大夫讲解道。
孙大夫仔细记录,感慨道:“老夫行医多年,只知它有毒,竟不知还有这般妙用!阿月姑娘,你真是博闻强识!”
“还有这‘鬼箭羽’,其汁液腥臭,但捣碎外敷,对狄人常用的腐毒有奇效。”忘忧又指向另一种灌木。她不仅讲解药性,还亲自示范如何采摘、炮制,确保药效最大化。
回到营中,她根据现有药材和周边资源,开出了三个基础方子。一个是内服的“通用解毒散”,针对常见毒物引起的呕吐、眩晕;一个是外敷的“拔毒生肌膏”,用于处理中毒伤口;还有一个是简易的“消毒药水”,用于战场紧急清洗。药材都是易得或可替代的,制作工艺也力求简单,便于大量配制。
“张嫂,你带人按这个方子,先配制一百份解毒散和五十罐药膏。”忘忧将写好的方子递给张嫂,详细交代了注意事项,“分量务必精准,火候要控制好。”
“姑娘放心!老婆子一定盯紧!”张嫂如今对忘忧言听计从,干劲十足。
配药工作紧张而有序地展开,伤患营一角变成了临时的制药作坊,药香弥漫。
第二步,也是更具挑战性的一步,是“授技”。要让普通兵士掌握基本的急救知识,绝非易事。忘忧没有选择枯燥的讲解,而是采用了最直观有效的方式。
她请萧煜校尉下令,从各营抽调了二十名头脑灵活、手脚麻利的士卒,作为首批培训的“种子”。培训地点就设在伤患营外的空地上。
第一天培训,二十名士卒站得笔直,脸上带着好奇和些许不以为然。他们大多是厮杀汉,觉得舞刀弄枪才是正理,对这“娘们儿”的医术能有多大用处心存怀疑。
忘忧站在他们面前,一身素净的布衣,神情平静。她没有多余的开场白,直接让辅兵抬上来一个事先准备好的、模拟人体上半身的草人,草人身上标记出几处要害和常见受伤部位。
“诸位兄弟,”她的声音清亮,穿透了清晨的薄雾,“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有时,军医未必能及时赶到。多一分自救互救的本事,就可能多救回一条命,多保住一个兄弟!”
她拿起一根削尖的木棍,代表箭矢,猛地“刺入”草人肩膀。“若中箭,不可贸然拔出!”她一边说,一边演示如何用布条或皮索在伤口上方紧紧捆扎,减缓血流,如何保持伤者平稳,等待军医处理。
她又模拟刀伤,演示如何用最干净的布条(甚至是从衣物上撕下的内衬)直接压迫伤口止血。“力道要足,压住不要松!直到血止住!”
她还重点讲解了中毒的初步处理:“若中毒箭,伤口发黑肿胀,可用清水(甚至尿液)反复冲洗,尽量挤出毒血,然后尽快敷上解毒药粉。”
她的讲解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精准有效。她甚至让士卒们两两一组,互相练习包扎和压迫止血。起初还有些嬉笑,但当他们亲手尝试,发现看似简单的动作竟有如此讲究时,神情都变得专注起来。
“阿月姑娘,这捆扎的松紧度如何把握?”一个年轻士卒虚心请教。
“以能伸入一指为宜,过紧伤肢,过松无效。”忘忧耐心指导,亲自纠正他们的动作。
几天培训下来,这二十名士卒的态度发生了根本转变。他们亲眼见过伤患营里被阿月姑娘救回来的同袍,如今又学到了这些保命救人的实在本事,对忘忧已是心服口服。
“种子”培训初见成效后,忘忧又向萧煜建议,由这些受训士卒回到各自营中,担任“卫生员”,利用操练间隙,将基本急救知识传授给更多同伴。此法如同星火燎原,很快,整个黑石隘军营掀起了一股学习战场急救的小小热潮。士卒们茶余饭后,也会互相考较包扎手法,讨论哪种草药能止血。这种潜移默化的改变,正在悄然提升着这支边塞军队的韧性。
忘忧并未满足于此。她深知,真正的“守护”,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每日夜深人静,待营中喧嚣平息,她便会独自一人,在分配给她的那小间简陋营房内,盘膝打坐,全力运转功法,引导天地间稀薄的灵气和军营中磅礴的血气煞气,淬炼这具身体,滋养那缕逐渐壮大的内息。她的气息日益悠长,五感越发敏锐,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也愈发精微。这不仅是恢复实力,更是为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更大危机做准备。
然而,宁静的时光总是短暂。这夜,忘忧刚调息完毕,正准备歇下,营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不同于寻常巡夜士卒的脚步声!那脚步轻灵而刻意压抑,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正悄然向她所在的方位靠近!
忘忧瞬间警醒,眸中寒光一闪。她无声无息地移至门后,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指尖悄然扣住了几根白天用来练习认穴的、削尖的细小竹签。
深更半夜,鬼鬼祟祟靠近她这个新任“医官”的住处,绝非善意!
是狄人细作?还是营中有人对她这个突然崛起的“孤女”心怀叵测?
脚步声在门外停顿了片刻,似乎在倾听里面的动静。随即,一只手的阴影,缓缓映在了糊着草纸的窗户上,似乎想要戳破窗纸窥探!
忘忧眼神一凝,心中冷笑。不管来者是谁,既然敢来,就要付出代价!
就在那阴影即将触碰到窗纸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