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阴影即将触碰到窗纸的刹那——
“嗤!”
一声极轻微的破空声响起!一枚削尖的细竹签,如同被强弓射出,精准地穿透薄薄的窗纸,直刺窗外那只窥探之手的虎口合谷穴!
“呃啊!”
窗外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呼,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那黑影猛地缩手,脚步声瞬间变得杂乱,显然受惊不小,意图退走。
想走?忘忧眼神一寒,岂能容他来去自如!她并未从门冲出,而是身形如狸猫般轻灵一纵,悄无声息地攀上营房内侧的横梁,单手发力,竟将一块用于通风、看似固定的木板悄无声息地推开一道缝隙,身影一闪,已从这意想不到的角度滑出营房,落在屋后阴影之中。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对时机的把握和身体的掌控妙到毫巅,全然不似一个伤愈不久的孤女。
那黑影正捂着手腕,忍痛欲遁入夜色,忽觉身后风声有异,骇然回头,却见本应在屋内的目标竟鬼魅般出现在身后,一双清冷的眸子在夜色中亮得惊人!
不待黑影反应,忘忧已如影随形般贴近!她深知自身气力尚未完全恢复,不宜久战,出手便是迅捷精准的打穴手法!右手并指如戟,直点对方颈侧昏睡穴,左手则扣向对方持械(若有)的手腕!
那黑影显然也非庸手,虽惊不乱,侧头避过点穴一指,左手一翻,一抹寒光乍现,竟是一柄短匕,反手撩向忘忧手腕!招式狠辣,带着军中搏杀的痕迹,却又夹杂着一丝阴狠的异域风格。
“果然不是普通毛贼!”忘忧心中冷哼,身形不退反进,如同柳絮般贴着对方的手臂滑入中宫,险之又险地避开匕首锋芒,同时屈指一弹,一枚竹签无声无息射向对方膝弯环跳穴!
黑影匕首落空,膝弯又是一麻,身形顿时一个踉跄,心中大骇!他奉命来试探这新晋女医官的底细,本以为手到擒来,万万没想到对方身手如此诡异高明!这绝非寻常孤女!
他心知不可恋战,强提一口气,匕首虚晃一招,转身便欲强行突围。
“留下吧!”忘忧清叱一声,脚步一错,如附骨之疽般缠上,双手幻出数道指影,笼罩对方背后几处大穴。她虽内力不深,但认穴之准、出手之快,远超对方想象。
黑影只觉背心、肩井等处接连传来酸麻刺痛,气血为之闭塞,动作瞬间僵滞!他心中亡魂大冒,知道自己栽了!
也就在这时——
“什么人!”
“营房重地,谁敢放肆!”
几声厉喝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队巡夜的士卒被刚才那声痛呼惊动,手持长矛火把,迅速围拢过来。火光照耀下,只见忘忧姑娘神色平静地站在当地,而她面前,一个穿着夜行衣、蒙着面的汉子正僵立不动,眼神中充满惊怒。
“阿月姑娘!你没事吧?”带队什长认得忘忧,见状大惊,连忙上前。
“我无事。”忘忧微微侧身,让开位置,指着那黑衣人,“此人深夜鬼祟窥探我营房,意图不轨,已被我制住。”
士卒们闻言,又惊又怒,立刻上前将黑衣人捆了个结实,扯下面巾,露出一张带着刀疤、面色凶狠的中年男子的脸,并非营中熟识之人。
“说!你是谁派来的?有何目的!”什长厉声喝问。
那黑衣人咬紧牙关,眼神阴鸷,一言不发,显然是个硬茬。
忘忧却缓步上前,目光如刀,仔细打量此人面容、骨相以及方才交手时感受到的气劲特点,心中已有几分猜测。她并不逼问,而是对什长道:“此人身手不弱,并非普通窃贼。其匕首招式有北狄‘狼吻’的痕迹,但根基又是中原军中路子,甚是可疑。或许……是混入营中的细作,或是被人收买。”
她此言一出,那黑衣人瞳孔骤然一缩,虽极力掩饰,但那瞬间的震惊却没逃过忘忧的眼睛。什长和周围士卒更是哗然!
细作?!这可是天大的事!
“押下去!严加看管!我立刻禀报校尉!”什长不敢怠慢,连忙吩咐。
很快,消息惊动了萧煜。他连夜赶来,先查看了忘忧无恙,又亲自审讯了那名黑衣人。黑衣人起初依旧顽抗,但当萧煜冷笑着点出他几处隐藏的、与北狄探子联络的暗记特征时,他终于面色灰败,瘫软下去。
原来,此人本是中原逃兵,后投靠北狄,被训练后混入边民中潜入黑石隘,任务之一便是摸清军营布防和重要人物情况。忘忧近日声名鹊起,尤其是其解毒和急救之术,引起了狄人注意,故派他前来试探,若能掳走或暗杀则更好。
萧煜脸色铁青,既后怕又庆幸。后怕的是细作竟已渗透至此,庆幸的是忘忧不仅无恙,反而擒住了此獠,挖出了一颗毒钉!
“阿月姑娘,此次多亏你了!”萧煜看向忘忧,目光复杂,充满了审视与激赏,“若非你机警且身手不凡,后果不堪设想。只是……萧某着实好奇,姑娘这身功夫……”
忘忧早已想好说辞,神色坦然:“校尉明鉴。民女早年流浪,曾偶遇一位隐居山林的伤残老兵,他念我孤苦,授我一些强身健体和傍身的粗浅功夫,言道乱世女子,需有自保之力。至于认出细作痕迹,亦是那位老兵当年与狄人交战多年,闲暇时曾讲述过一些狄人武技特征,民女记下了而已。”她再次将一切推给“机缘”,合情合理。
萧煜凝视她片刻,见她目光清澈,言语诚恳,不似作伪,加之她此前种种表现皆有利于军营,便不再深究,反而朗声道:“无论如何,姑娘立下大功!擒获细作,于军营有大利!本尉会为你请功!”
“民女不敢居功,分内之事。”忘忧谦逊道。
此事虽未大肆宣扬,但在军营高层和当晚参与的士卒中迅速传开。众人这才知晓,这位医术高超的阿月姑娘,竟还有如此了得的身手和敏锐的洞察力!不仅能救死扶伤,还能擒拿细作!一时间,忘忧在军中的威望和神秘感更增几分,再无人敢因她年轻女子身份而有丝毫轻视。
经此一事,萧煜对忘忧的信任和倚重更深。他不仅加强了军营戒备和人员核查,更特许忘忧可以有限度地调用一些军营资源,用于她推广急救和配置药物之事。甚至默许了她每日清晨在僻静处练习那“粗浅功夫”的行为。
忘忧乐得如此。她借助军营的资源,加速配制解毒药粉和培训卫生员,同时,每日的修炼也更加勤勉。那夜与细作短暂交手,虽未动用真正实力,却也让她对此世武技水平和自身恢复程度有了更清晰的认知。她需要更快地强大起来。
数日后,第一批通用解毒散和拔毒膏配制完成,分发至各营队。简易急救法也通过那些“种子”卫生员逐渐传播开来。军营的生存能力,正在悄然提升。
然而,忘忧心中清楚,北狄绝不会因一次失败而罢休。细作的暴露,或许会让他们更加谨慎,但也可能促使他们采取更激烈的手段。边塞的天空,看似暂时平静,却暗流汹涌。
她站在营房外,眺望北方苍茫的群山,那里是狄人的地盘。她的“守护”之路,注定不会平坦。但她的眼神,却愈发坚定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