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风城的武器库在暮色中透着一股铁器特有的冷冽气息。这座由黑曜石砌成的半地下建筑，曾是黑暗围城时最坚固的避难所，如今石门内的火把将人影拉得很长，映在堆叠如山的武器上——青铜剑的绿锈、铁甲的寒光、符文盾的幽光，在空气中交织成一片肃杀的斑驳。
林若曦的指尖划过一排新铸的长剑，剑刃在火把下泛着流水般的光泽。这些剑是工匠们用黑风谷的黑曜石混合光明之石碎片锻造的，剑身布满细密的光明符文，靠近时能感觉到一股温润的灵力顺着指尖攀升。她拿起最末端的一把，剑鞘上雕刻着光明神殿的荆棘花纹，恰好与她腰间的裁决之刃碎片相呼应。
“这把‘破晓’是按你的要求打的。”老铁匠拄着锤子站在一旁，他的左手还缠着绷带——那是锻造时被光明之力灼伤的痕迹，“剑芯嵌了半块光明之石碎片，能随你的灵力变亮，对付黑暗玩意儿最管用。”
林若曦握住剑柄轻轻一抽，“噌”的一声脆响划破库内的寂静。剑身在火把下亮起淡淡的金光，符文顺着剑脊游走，仿佛一条苏醒的金龙。她挥剑在空气中虚劈，金光在地面投射出一道残影，将一枚掉落的铁环精准地劈成两半，切口光滑如镜。
“很好。”她将剑归鞘，剑穗上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多谢李师傅。”
“谢啥，”老铁匠咧开缺了门牙的嘴笑起来，露出被烟火熏黑的牙齿，“能为守灵风城的英雄打剑，是我这老骨头的福气。对了，这剑鞘夹层里有我老婆子缝的平安符，据说比啥符文都管用。”
林若曦的指尖触到鞘内的布团，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将“破晓”斜挎在腰间，转身走向堆放铠甲的架子——那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战甲，有的是星辰家族遗留的银甲，有的是工匠们新制的皮甲，还有几件缀着符文的布甲，显然是为沐瑶这样的施法者准备的。
“若曦，帮我看看这副怎么样？”
苏逸风的声音从铠甲堆后传来，伴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他正费力地往身上套一副玄铁战甲，甲片上的星辰纹路在火把下闪烁，肩甲的位置特意铸成了狼头的形状，显得格外威风。只是他扣背后的搭扣时够不着，急得在原地打转，狼头肩甲撞在货架上，震落了一地铁箭。
林若曦走过去帮他系好搭扣，指尖触到战甲内侧的软垫——那是用灵风城特产的云蚕丝缝制的，既轻便又坚韧。“这副‘星陨’是用冰原玄铁打的，比你之前的铠甲重三成，但防御能提升一倍。”她拍了拍狼头肩甲，甲片发出沉闷的响声，“就是别再像上次那样硬扛黑暗闪电，玄铁导电。”
“知道啦。”苏逸风活动了一下肩膀，战甲的关节处发出顺滑的转动声，“我带了三副备用肩甲，还有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青铜护心镜，镜面刻着苏家的星辰图腾，“我爹留下的，据说能挡一次致命攻击。”
他突然拔出腰间的短刀，刀身是用星辰守护之盾的碎片重铸的，蓝汪汪的刃口泛着寒气。“你看，我还让工匠在刀背上刻了‘破邪符’，砍那些被控制的牧民时，能暂时驱散他们身上的怨念，不用下死手。”
林若曦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忽然想起决战时那个冲动的少年。那时他的剑总是带着一往无前的狠劲，如今却学会了在力量中留一丝余地——这或许就是成长，是经历过牺牲才懂得的慈悲。
“这边的丹药都按份数分好了。”
沐瑶的声音从武器库东侧传来。她坐在一张木桌前，面前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陶罐和布袋，药童们正按她的吩咐将丹药分装成一个个包裹。最左边的陶罐里装着朱红色的“护心丹”，能临时护住心脉；中间的布袋里是绿色的“清瘴散”，专门对付雨林的瘴气；最右边的银盒里则是金色的“还魂丸”，闪烁着生命之力的光泽——那是用她自己的精血混合晨露草炼制的，能在濒死时吊住一口气。
“每个包裹里都放了三张‘醒神符’。”沐瑶将一张黄色的符纸递给身边的少年，符纸上用朱砂画着复杂的纹路，边缘还沾着淡淡的草木香，“遇到被怨念控制的人，就把符纸贴在他们额头，能让他们清醒一炷香的时间。”
她拿起一个绣着藤蔓花纹的锦囊，里面装着镇魂花的种子和一小瓶生命泉水：“这泉水是用生命复苏之杖催出来的，种下种子后滴三滴，能让镇魂花立刻发芽。记住，一定要种在碎片周围三丈内，离得太远就没用了。”
一个药童突然指着墙角的一堆木盒问：“沐医师，那些‘爆炎弹’要不要带上？上次苏公子用这个炸开了黑暗祭坛的石门，可管用了。”
沐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些木盒里装着工匠们研制的火药，外面裹着浸了油脂的麻布。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雨林里都是古树，用爆炎弹容易引发火灾，还是带‘捆仙索’吧。”她指了指旁边的藤条，那些藤条是用生命之力催生的，遇敌后会自动收紧，“既能困住敌人，又不会伤着古树。”
武器库的最深处，凌轩正蹲在地上，将一堆奇奇怪怪的玩意儿装进一个黑色的布袋里。他面前的木台上摆着青铜罗盘、符纸、铁链、甚至还有几节竹筒，竹筒里塞着白色的粉末——那是用硝石和硫磺混合的“迷烟”，能暂时麻痹黑暗生物的感知。
“这个‘听风筒’记得带在身上。”他将一个铜制的长筒递给暗影堂的刺客首领，筒身上布满细小的孔洞，“贴在地面能听到百丈内的动静，断魂崖的灵体喜欢躲在骨山里操控怨念，用这个能提前知道它的位置。”
刺客首领接过听风筒，掂量了一下：“凌先生，您这玩意儿真比我们的耳朵管用？”
“试试就知道了。”凌轩拿起一个巴掌大的木盒，盒子里装着十几个指甲盖大小的木鸟，“这是‘传讯鸟’，上好发条能飞三里地，遇到危险就放出去，我在灵风城能通过阵法接收到位置。”他演示着上好发条，一只木鸟扑棱着翅膀飞出，在武器库的穹顶盘旋一周后，准确地落在他伸出的手臂上。
苏逸风凑过来看热闹，指着木盒里的另一堆金属片问：“这是啥？看着像小孩玩的积木。”
“是‘百变阵基’。”凌轩拿起一片三角形的金属片，往地上一放，金属片突然展开，变成一个巴掌大的阵盘，上面的符文亮起红光，“遇到开阔地就把这些阵基按‘三才阵’摆开，能形成一个临时的防御罩，抵挡三次黑暗能量冲击。”
他将最后一件东西放进布袋——那是一个用兽皮包裹的长条，解开后露出一把通体漆黑的匕首，刀柄上刻着与探灵符相似的符文。“这把‘断影’是用镇魂石碎片的边角料做的，能斩断黑暗灵体的能量线，若曦你带上。”
林若曦接过匕首，刀柄的温度比寒冰更冷，却奇异地让人心安。她能感觉到匕首里蕴含的微弱阵力，与凌轩留在光明之石中的力量如出一辙。
武器库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是三更天了。
众人纷纷背起行囊，武器碰撞的声音在石道中回荡，带着一种奔赴战场的决绝。林若曦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腰间的“破晓”剑、怀中的探灵符、袖中的“断影”匕首，还有沐瑶塞给她的护心丹，每一样都透着伙伴们的心意。
苏逸风的玄铁战甲在火把下闪着冷光，他正帮一个年轻战士调整头盔的系带，嘴里还念叨着：“冰原上的风跟刀子似的，把头盔系紧了，别让冷风灌进去……”
沐瑶将最后一个药包递给老医师，反复叮嘱：“这瓶‘清瘴散’要每隔一个时辰吃一次，雨林的瘴气无色无味，千万别大意……”
凌轩站在武器库门口，借着月光最后看了一眼手中的碎星图。图上的七个红点依旧在跳动，断魂崖的深紫色已蔓延到边缘，像是一滴将落的墨。他将图小心地折好，放进贴身的锦囊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锦囊外的符文——那是他昨夜新刻的“平安符”，用的是自己的血。
“都准备好了？”林若曦走到他身边，目光扫过整装待发的众人。他们的脸上带着倦意，眼底却亮得惊人，像是揣着一团火。
“好了！”
回应声整齐划一，震得门楣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凌轩抬头望向天空，乌云不知何时散去了些，露出一弯残月和几颗疏星。他掐指算了算时辰，轻声道：“卯时出发，还有一个时辰。大家去城门口的粥棚喝碗热粥，暖暖身子。”
众人散去时，武器库内只剩下他们四人。火把的光晕在石墙上跳动，将彼此的影子拉得很近，仿佛又回到了黑风谷决战前的那个夜晚——那时他们也这样站着，疲惫却坚定，不知道前路有多少牺牲，只知道必须往前走。
“说起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分头行动。”苏逸风突然挠了挠头，玄铁战甲的肩甲蹭到石墙，发出沉闷的响声，“以前不管干啥，总觉得身边有个人能兜底，现在……”
“现在也一样。”林若曦打断他，指尖的探灵符轻轻颤动，符面投射出四个微弱的光点，恰好对应着他们四人的位置，“这符能感应到彼此的生死，只要光点还亮着，就说明我们都还在。”
沐瑶的生命复苏之杖突然亮起绿光，在地面投下一片摇曳的光影：“等我们把碎片都净化了，就回灵风城的广场上种满玉兰花。凌轩你负责设计花坛，苏逸风你负责搬花盆，我来给花浇水……”
“还有我，”林若曦接话道，“我来给大家做光明神殿的蜜糕，我师傅说，我小时候第一次做的蜜糕，甜得能齁死人……”
苏逸风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武器库中回荡，驱散了最后一丝压抑：“那我可得多准备几壶茶水，省得被甜死！”
凌轩看着他们，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百变阵基”又紧了紧——那里面藏着他昨夜画的四张传送符，万一遇到危险，能让他们瞬间回到灵风城。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后的保障。
卯时的钟声响起时，灵风城的城门缓缓打开。
三队人马在城门口集结，喝粥时的热气还在他们嘴边萦绕，与清晨的寒气凝成白雾。林若曦翻身上马，“破晓”剑在朝阳下闪着金光；苏逸风拍了拍玄铁战甲，向众人挥了挥短刀；沐瑶牵着药童的手，最后看了一眼城门上的玉兰花旗；凌轩站在城头，手中的定星盘已亮起微光。
“一路保重。”
“你也是。”
没有太多的告别，只有简单的四个字。
马蹄声响起时，朝阳恰好跃出地平线，将三道队伍的影子拉得很长，延伸向远方的黑暗与未知。守城的百姓们站在城墙下，默默地看着他们远去，有人举起了手中的农具，有人捧着刚做好的干粮，还有人在胸前画着光明神殿的符号。
凌轩站在城头，直到队伍的身影消失在天际线，才转身走向钟楼。定星盘在他掌心缓缓旋转，七个光点如同七颗跳动的心脏，其中四个正随着队伍的移动而缓慢移动。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将独自面对各自的战场，独自抵挡黑暗的侵蚀，独自在恐惧中守住信念。但他更知道，只要这四颗光点还在闪烁，只要彼此的心意还在，就没有跨不过的黑暗，没有赢不了的战斗。
钟楼的钟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警示，而是祝福，是期盼，是一个关于归来的约定。
武器库的石门缓缓关闭，将那些未被带走的武器留在黑暗中。但火把的余温还在，工匠的汗水还在，伙伴的气息还在，像是在无声地等待着，等待着英雄们带着胜利归来，再亲手拿起它们，去守护那个用信念与鲜血换来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