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风城的城门在朝阳中发出沉重的“嘎吱”声,两扇嵌满铁皮的橡木门板缓缓向两侧打开,露出城外蜿蜒向远方的青石大道。大道两旁早已站满了百姓,他们手中捧着鲜花、美酒或是刚出炉的麦饼,脸上带着混杂着担忧与期盼的神情,像是一片沉默的花海,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林若曦勒住缰绳,胯下的“踏雪”宝马不安地刨着蹄子,银灰色的鬃毛在阳光下泛着光泽。这匹马是老城主特意为她挑选的,曾是星辰家族的战马,经历过黑风谷决战,对黑暗气息有着天生的警惕。她低头抚过马颈,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下跳动的血管,如同感受到这座城池下奔涌的地脉,充满了生生不息的力量。
“都准备好了?”她侧头看向身侧的苏逸风,对方正费力地将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塞进马鞍袋,里面传来陶罐碰撞的脆响——不用问也知道,是灵风城最有名的酱肉,据说能在冰原上保存半个月不坏。
苏逸风拍了拍马鞍袋,玄铁战甲的肩甲发出沉闷的响声:“妥妥的!星辰队的弟兄们已经在北门外等着了,带了足够三个月吃的干粮,还有我祖父留下的冰原地图,保证不会走丢。”他忽然压低声音,凑近林若曦耳边,“对了,我把凌轩给的传送符缝在贴身的衣服里了,他说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用,那玩意儿耗灵力。”
林若曦的目光掠过他战甲内侧露出的符纸边角,心中微微一暖。她知道凌轩的性子,从不把关心挂在嘴边,却总会在细节处藏着妥帖的安排。就像此刻,城门楼上那个穿着青布长衫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调整观星镜,看似在检查仪器,实则每一个动作都在确认队伍的装备是否齐全。
“沐瑶那边呢?”林若曦望向队伍后方,沐瑶正被一群药童围着,绿裙在人群中如同一片流动的春水。
“早准备好了。”苏逸风朝着那边努了努嘴,“药童们把镇魂花种子分了三份,还带了二十副担架——说是雨林里毒虫多,万一有人被咬伤能及时抬回来。对了,她让我给你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锦囊,里面装着晒干的晨露草,散发出清冽的香气,“说这草能安神,遇到黑暗灵体别慌。”
林若曦将锦囊系在马鞍上,晨露草的气息顺着风飘进鼻腔,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舒缓。她抬头望向城门楼,凌轩恰好转过身,目光与她在空中相遇,隔着涌动的人潮,他微微颔首,指尖在空中虚点了三下——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意为“阵眼稳固,随时支援”。
“林姑娘!苏公子!沐医师!”
老城主拄着拐杖从人群中走来,他的孙女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三个陶碗,碗里盛着琥珀色的米酒,酒液表面浮着一层细密的泡沫。“这是灵风城的‘壮行酒’,”老城主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当年我爹送兵去守边疆时,就用的这酒。喝了它,刀枪不入,平安归来!”
林若曦翻身下马,接过陶碗时,指尖触到碗壁的温热。酒液里泡着三颗饱满的红枣,那是灵风城的习俗,象征着“早归”。她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米酒的醇厚混着红枣的甘甜在舌尖炸开,暖意顺着喉咙滑入腹中,驱散了清晨的凉意。
“定会平安归来。”她将空碗递还给小姑娘,指尖在她头顶轻轻一点,一道微弱的光明之力融入她的发间,“替我们看好灵风城。”
小姑娘用力点头,辫子上的红绸带在风中飘动:“我会每天给纪念碑献花,等着姐姐们回来!”
苏逸风也翻身下马,他的酒喝得又快又急,酒液顺着嘴角淌进战甲的缝隙里,他抹了把嘴,大笑道:“等着吧!等我们斩了那些碎片,回来就吃你爷爷藏的那坛二十年陈酿!”
沐瑶的酒喝得很慢,她用指尖沾了点酒液,轻轻洒在地上,低声念着古老的祈福语。绿宝石般的眼眸扫过人群中那些熟悉的面孔——那个曾被她从黑暗生物爪下救下的孩童,如今已能帮着药童晾晒草药;那个失去儿子的老妇人,正捧着一篮刚摘的野果,往每个战士的行囊里塞……她将空碗递给老妇人,声音温柔却坚定:“放心,我们会带着好消息回来。”
城门楼上的钟声突然响起,浑厚的“咚——咚——”声穿透晨雾,在天地间回荡。这是出发的信号,也是灵风城最古老的送别仪式,每一声钟响,都代表着一份“平安”的祈愿。
林若曦翻身上马,拔出腰间的“破晓”剑,剑身在朝阳下亮起耀眼的金光,将周围的人影都镀上了一层金边。“出发!”
一声令下,三队人马同时动了起来。
林若曦率领的断魂崖队走在最前方,三十名战士骑着战马,腰间的长剑与背上的弓箭碰撞,发出整齐的“锵锵”声。他们的目标是西北方的断魂崖,探灵符在林若曦掌心微微发烫,指引着黑暗灵体的方向,符面的红光比昨日又深了几分,像是在催促他们加快脚步。
苏逸风的星辰队紧随其后,玄铁战甲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战士们高唱着星辰家族的战歌,歌声粗犷而豪迈,震得路边的野花纷纷摇曳。他们的旗帜上绣着银色的狼头,在风中猎猎作响,朝着北方的冰原疾驰而去,蹄声如雷,扬起漫天烟尘。
沐瑶的雨林队走在最后,药童们骑着温顺的矮脚马,行囊里的药草散发着清香。沐瑶不时勒住缰绳,回头望向灵风城的方向,直到城墙的轮廓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才轻轻一挥生命复苏之杖,绿光照亮了前方的密林入口,队伍如同一条绿色的溪流,缓缓汇入南疆的苍翠之中。
城门口的百姓们还在挥手,老城主的孙女将手中的白兰花撒向空中,花瓣如同白色的蝴蝶,落在战士们远去的背影上。有人开始唱起古老的歌谣,歌声在晨风中飘散,带着浓浓的乡音:“风送归人,云随马蹄,光明引路,平安可期……”
凌轩站在城门楼上,手中的定星盘已亮起七道红光。他看着代表林若曦、苏逸风、沐瑶的光点逐渐远离灵风城的坐标,指尖在盘面上轻轻划过,将每个光点都用金线圈住——那是他昨夜布下的“守灵阵”,能在他们遇到致命危险时发出预警。
观星镜里,三队人马的身影已变成三个模糊的黑点,分别消失在西北、北、南三个方向的天际线。他放下观星镜,转身望向城内的广场,纪念碑上的守魂灯还在静静燃烧,圣光透过云层,在地面投下一个温暖的光斑。
“等着你们回来。”他轻声说,声音被风吹散在城楼上,与远处传来的战歌声交织在一起。
林若曦的队伍已走出数十里,灵风城的轮廓早已看不见,但她仍能感觉到身后那片土地的重量。踏雪宝马突然放慢脚步,对着西北方的天空不安地嘶鸣——那里的云层又开始变黑,边缘翻涌着不祥的暗红,像是有一只无形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的到来。
“加快速度。”林若曦握紧“破晓”剑,剑身上的符文亮起,“黑暗灵体在等我们。”
战马加速疾驰,蹄声踏碎了清晨的宁静。大道两旁的草木渐渐变得稀疏,土地呈现出不健康的灰黑色,偶尔能看到被黑色闪电劈断的树干,焦黑的断口处还残留着未散的黑气。
探灵符在掌心剧烈发烫,符面投射出的黑影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到断魂崖方向凝聚的黑雾,如同一条盘踞在群山间的黑色巨龙,正张开吞噬一切的巨口。
林若曦抬头望向那片黑雾,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她想起黑风谷决战时的火光,想起凌轩消散前的笑容,想起灵风城百姓此刻的期盼,握紧剑柄的手更加坚定。
“我们来了。”
她的声音在风中飘散,带着光明的力量,穿透层层黑雾,落在遥远的断魂崖底。
那里,黑暗灵体正站在骨山之巅,骨甲在黑云中泛着冷光。它听到了这声宣告,眼眶中的鬼火骤然变亮,骨手缓缓抬起,指向远方的天际。无数被控制的怨念从崖底涌出,在半空中凝聚成狰狞的兽影,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战鼓般的蹄声越来越近,光明与黑暗的气息在群山间碰撞,激起漫天烟尘。一场新的较量,即将在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上拉开序幕。
而在遥远的灵风城,钟声的余韵还在回荡,守魂灯的光芒穿透云层,如同一个永不熄灭的坐标,指引着归来的方向。百姓们开始散去,回到各自的田垄、作坊与药圃,继续着重建家园的工作,只是每个人的心中都多了一份牵挂,一份等待,一份对英雄归来的坚信。
大道上,三队人马的身影已彻底融入远方的天地,只留下一串逐渐模糊的蹄印,和空气中那股混杂着酒香、药香与战意的气息,在晨光中缓缓飘散,预示着一场跨越山河的守护,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