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家之名再盛,又岂能和家学渊远流长的颜家相比?
颜家历史之悠久,说起来比之上官家还要更甚,颜家也和上官氏一样,曾是大炎朝堂之上的清流砥柱。
颜家与上官氏才是真正钟鸣鼎食的书香簪樱世家。
颜氏祖上不知出过多少名士大儒,仅炎朝这建国两百余年,颜家便出了三位丞相,五位太傅,七位大学士,个个都名留青史。
若非那姓商的老杂毛,颜家又怎会在退出朝堂后,反而背上谋反的罪名被十族发配,五百余年根基几乎尽毁,连妇孺稚子都不得幸免?
在颜家、上官氏面前,商家算个屁!
楚怿放下茶杯伸手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抚:“别气了,为了那些小人,气坏自个儿的身子不值当。”
“真相总会水落石出的,颜家之事我已命人在查,也派了人去厉城,寻找残存的颜氏族人。”
颜殊不知该说什么。
她微有沉默,抽回手,抿了抿唇道:“我没事,谢谢怿哥哥。”
厉城地处江北,和鬼域之城一样,是三大流放地之一。
颜家存世五百余年,根深枝茂族亲众多,当年光被发配的,就有四千余数,因人太多被分别发配去鬼域和厉城。
她派去的人两个月前到达厉城,月前曾传回消息,一个幸存者也未找到。
那还是泰丰二十七年。
值先皇当政后期,却沉迷于长生之术不可自拔。亲小人、远贤臣,无心处理朝政,当时直谏被诛的忠臣不知凡几。
朝堂之上血流飘杵,朝堂之外连年干旱饿殍四野。先皇却不知悔改,无视民生疾苦,还以活人血肉炼丹,并大兴文字狱。
因此而被覆灭的家族多不胜数。
随着颜家第三十八代家主颜巽,辞去相位告老归隐后,颜家嫡脉便随之举族迁回江南,开办了闻名九国的白鹤书院。
若非如此也不会有炎京上官氏的清流名门一家独大。
虽然彼时颜家嫡系远出朝堂,可颜家儿郎在朝为官者也不是没有。
天下更有多少文人仕子都是出自颜家,出自白鹤书院。
颜家男儿志比青云,无一不是忧国忧民,眼见百姓深陷水深火热,民不聊生国将不国,先皇却残暴无道、昏庸无救,于是暗中筹谋另立明主。
他们想要拥立的人是安王。
然则就在此时却有人密告先皇,江南颜氏一族,撰反书写反诗,煽动暴民妄图造反,夺取楚家天下。
先皇大怒下旨发兵诛灭颜氏十族,并将朝中所有颜姓官员,及有所牵连者全部捉拿,当众处以剐刑。
还未起事却大势已去。
那日安王以一段白绫束发,着一身粗麻孝白衣,手捧开国先祖皇帝灵位立于大殿痛哭陈情后,拔剑刎颈而亡。
不知是否安王的决绝,唤起先皇最后一丝良知。先皇最终改了圣旨,颜氏十族男子年满七岁至四十岁者皆斩,剩余妇孺老弱全部流放发配。
并未灭族。
给颜氏留了一线生机。
可近三十年过去,颜氏族人,依然尽数凋敝。
她虽有心替颜家翻案,眼下却还远远不到时候。
颜家之事牵连甚广,商老匹夫和当时执掌江南的一应官员,不过都是马前卒而已,真正的祸首是建安帝和颐德太后。
先皇也并非一直如此残暴昏庸,反而年轻时也曾怀雄心壮志。
金戈铁马、亲征杀伐,平南夷,征北狄,及诸蕃邦部落。
以烈烈威名震慑四海,将炎朝真正推至鼎盛,位列三大强国之一,再无铁蹄敢轻易犯境。
可也正因此先皇执政时期,严重重武轻文,加上久在高位疑心渐重,又被所谓‘不老仙丹’浸蚀神智,引发残暴戾气。
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而安王乃先皇第五子,虽母族势微,也并非天家嫡出。
然其仁心仁德、且文武双全,有治世之才,朝中臣子拥护者众。
尤其安王一直都极得先帝喜爱,据说那时众皇子中,只有安王数番直谏从未被打过板子,顶多只是被禁足。
他也成了建安帝登位最大的阻碍。
别忘了颐德太后本就出自江南。
虽然太后母族与商家并无关系,可大概没人知道,在太后未进宫前,和商老匹夫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私情。
为保儿子成功登天,太后与老情人合谋,杜撰仿写了反书与反诗,又命人进京告密,将其栽在颜氏第四十一任家主,奶奶的嫡亲祖父身上。
江南颜氏一族浑不知情就被连根拔起,目睹无数忠贞臣子被当众活剐,安王有心相救却是无能为力,最终也被太后逼的当殿自尽。
历来史书斑斑。
她早知皇权倾轧、夺嫡之争,比之战争的残酷也是不遑多让,都是用累累白骨和无数鲜血书就。
亦知成王败寇,愿赌服输,这个没得辩驳;更知过去已经发生的事,哪怕现在的她,也没有办法能改变。
可每每想到奶奶和爹爹,她的心中还是意难平。
而眼下她同样是有心无力,哪怕颜家人已死绝,建安帝和颐德太后,也绝不会允许颜家翻案。
她只能等。
像前世一样耐着性子等。
而这也是她前世选择陛下的其中一部分原因。
在查到馨妃之死的那段皇室秘辛后,在第一次偶遇陛下的那刻,她便知道陛下能帮她,因为陛下的心中,有爱,也有恨!
思及此。
颜殊脑中本能浮现出当时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