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腊月,北风呼啸。雪花未下,佳期已至。十几天前,帅府传来喜讯,说若薇父母同意婚事,已经赶来陕省。希望年前把婚事落地,两天后我父母去帅府和若薇父母经过协商都同意这门亲事。
然后开始走流程,互换八字、请期、下帖、下聘,于是婚期就定在腊月十八,这事儿的推进速度真给我惊着了。
毕竟在这个女权萌发,女性初次觉醒年代,两人只见过一面便要定下终身,我确实有点不适应。这不是我不喜欢这妮子,而是我有点过于紧张。用后面的话来说就是,婚前恐惧症。
可就算我再不适应,这事也不会随着我的意志有所改变,依旧稳健如故的往前推进着。我依然忙着跟陈赓、罗亦农落实难民聚村的事情,甚至还写过一份报告给大帅府备案,倡导全省加入聚村、打击土匪的行动。
唐澍也依旧雷打不动的一批接着一批的轮训着护村队,平时有空就会带队巡防种子地,终于在落霜前将种子地里的收成安全隐秘落仓。
盘点着这些农作物产量,给我们四个人夜里激动地互相击掌庆祝,甚至都想拍桌怒吼、振臂高呼!却自己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按着喉咙,不让自己发出丝毫声音。
十七日下午,我带着接亲队,伯母、大姐作为接引陪客.,带着负责押轿的我俩外甥、一个侄儿。
剩下的由我堂叔带队,一群人挑着空箱子,后面的车上还拉着送去大帅府的棉被、床单、被套、暖壶、痰盂等物品,再加上堂哥扁担这头挑的莲藕、一担分别装着井水、河水的陶罐,扁担那头子还挂着的心头肉,这些东西一部分先一天送去帅府,第二天再作为嫁妆添头一起过门。上百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府城,明早在帅府接亲。(我小时候送我几个姑姑成亲,我姨、舅舅结婚基本都是这个流程。)
十八日清早卯时,隔壁观里道长给定的时辰,一行人吹吹打打的来到帅府门前接亲。
高头大马,一身喜服外加出门前舅家给行冠礼的喜帽,带着喜轿后面跟着一群吹鼓手和穿新挂红的护村队,到了帅府门前。
只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接亲的来咧,赶紧堵门要喜钱!”
此时的帅府里,孩子们打打闹闹喜气洋洋,我刚到门口就听见一个稚子鼓着的嗓音说:“表姐乎,赶紧花喜钱儿,奥要大柱帮奥去乃碾压荡茨!不严奥……奥不放你进乃!”
我知道这是大帅家两岁多的小公主,我笑着从怀里取出一块银洋从大门上扔了进去,同时喊:“我扔远点,你过去拿!别忘给你表姐夫我开门!”
小公主听到有银洋,兴奋地蹦蹦跳跳去远处找,嘴里还嘟囔着:“奥找到嘞,大柱给表姐乎开门。”进了门来,过五关。
小表妹搞定了,又有那哥俩堵门,真行。两包银洋递出去,过了大门、花门到后厅,三五成群的小姐妹堵门,估计都是西北军这些将领家里的,又拆开三封银洋散了出去。
好不容易找到我的鞋子,放进樟木箱子,贴上条。然后起嫁妆,跪别父母,再改口,背上花轿带着大帅府配套的押轿的孩子们怀里装着酒盅、手里拿双红筷子和送亲的陪同的送喜客就一起出发了。
就在我过关的时候,接亲的人都吃了大帅府准备的八道凉菜和臊子面,一人一碗臊子面就着凉菜都快香迷糊了。
大帅两口子还没从我这里拿到一毛钱,就回手倒贴了三十桌席面和一份大礼。这份礼物里有一千大洋、盩庢县终南镇东边五十晌地的地契外加三百条枪,哈哈哈,发财了!
回家的路上,乐队奏响了秦腔曲牌《喜洋洋》,沿路敲敲打打的回了祖庵镇。
清晨的村口,爷爷梳好头,带着心爱的瓜皮帽,盛装坐在老槐树下,迎接前来随礼、喝喜酒的客人,嘴角的笑容就没歇过,隔一会只要见到同辈或亲朋好友才会打拱行揖礼。父母和同族长辈们则在祠堂外的巷道口迎接。
进了巷道,就是礼桌,村里会书法、算账的就搭伙干起这个买卖。郝老歪他爹就是专业做这个的,写得一手好字不说,作为家里的大管家管账是最基础的技能。
今天管事的人,是田家那个个头最高的嗓门最大的天谝,本名田瑞懿,是个复杂的名字。人生最大爱好就是三大件:抬杠、管闲事、谝嘴。
关中道里大部分农村农闲时都会在村子里搞个聚集地,要么谁家、要么村内的十字路口,一旦人扎堆那就开始了,谝闲传、日闲干,主打一个闲。周边自然少不了丢方、下象棋。(丢方类似于围棋雏形或者简化)
等到午时喜轿进村,孩子们开始围着轿子放鞭炮,我姨带着几个男孩子掀轿帘,轿子旁边跟着的送喜客还得回礼、发红包。
我上手拦住媳妇屁股一个猪八戒背媳妇走起,然后进门给祖先排位三拜九叩,然后进行‘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接盖头”‘送入洞房’的流程,进了我的院子,那可热闹了。
一群村子里的半大孩子讨喜糖,给扔出去一小袋子‘哄’的一生散了出去,分糖吃了。
剩下几个胆大的调皮鬼,有躲在柜子里的,有躲在梳妆台下的,甚至还有过分的藏在被子里。
被作为陪客的伯母、大姐将他们轰出去以后,才开始撒帐,让送喜客和新娘子落座。然后上面、洗脸、梳头,又一个流程开始。
我出去陪客敬酒,唐澍人高马大、酒量好,他就作为我的随身男伴入场。
放炮,开席!操筷子!开喋咧!
敬酒从送亲队来的客人走起,接下来的流程是爷爷的舅亲,父亲舅家,母亲的娘家,我的几位姑姑姑父,最后才是村里的乡邻好友。
唐澍提前被送走,丢下我一个喝的乌漆嘛黑昏天黑地,直到将客人全部陪好、礼送结束,天麻擦黑,这才回我自己的院子里。
嘴里哼着秦腔,摇摇晃晃!“小爷额人逢喜事精神爽,大摇小摆入洞房!大家闺秀堪欣赏,燕京滴闺女她不寻常……”
进了房内,只见她盘腿坐在炕边,喜滋滋的看着我。我大步上去揽住她准备啃两口,结果被她用手堵住嘴巴,还说:“哎,不急!走完流程!”
“哎,额日!还被你个碎女子拿捏了!”我嘴里嘟囔的开着玩笑,走过去垫吧了两口菜,端起合衾酒说:“来吧,妞!陪爷额来个大交杯!走起!”
交杯酒喝完,准备吹灯拔蜡上炕办事,又被堵住了,使我本就上头的酒意差点冲昏理智。
忍住!必须忍住!
特么得这招不灵,那咱就再换一招以退为进。调整了一下情绪缓缓说道:“我知道我配不上你,让你下嫁到家里已经为难了!如果为难……”
“哪有……只不过前面关于你的很多事情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我想听你说……”只见她缩在被窝里露出个头小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