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柳如烟焦急的呼唤:“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做了个噩梦!”赵逸的声音带着刚惊醒的沙哑。他抬起袖子,胡乱擦掉额头的冷汗,起身打开了房门。
门外,柳如烟和环儿都是一脸担忧。柳如烟更是急得眼眶微红。
“进来吧。”赵逸有些疲惫地走到桌边,拿起昨夜喝剩的冷茶壶就要往嘴里倒。
“公子!别喝凉的!”柳如烟眼疾手快,一把将茶壶夺了过去,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环儿,去我们房里倒杯热水来!”
一杯温水下肚,赵逸感觉紧绷的神经稍微舒缓了些。他拿起一旁挂着的绿色官服准备穿上。
柳如烟见状,自然而然地走上前,细心地帮他整理衣襟、系好束带。她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赵逸的手腕,带着温热的暖意。
“公子的衣服……该换洗了,”柳如烟皱着秀眉,看着官服前襟上明显的油渍和褶皱,“总不能一直穿着官服出门。
待会儿出去,妾身去布庄扯些料子,给公子做两身新衣。”
赵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战袍”,难得地有些窘迫:“咳……是有些……不太体面了。”
他清了清嗓子,瞬间又恢复了那种“暴发户”的豪气,大手一挥:
“走!今儿个逛街去!本公子请客!咱们仨,都买新衣裳!挑好的买!”
那架势,活脱脱一个刚挖到金矿的土财主。
“给我也买吗?公子!”环儿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当然!”赵逸咧嘴一笑,带着点促狭,“我们环儿这么俊俏的丫头,当然得穿得漂漂亮亮的!”
说着,他竟真的从怀里(实际上是内袋)摸出一叠厚厚的银票,看也不看,直接塞到了柳如烟手里。
“哎呀公子!你讨厌!不许取笑环儿!”环儿羞得捂住了脸,指缝里却透出笑意。
柳如烟看着手中那厚厚一沓,面额最小的也是二十贯的银票,粗略一数竟有七八张之多!
她震惊地抬起头:“公子!你……你哪来这么多钱?!”
赵逸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还故意拍了拍鼓囊囊的胸口:
“甭管哪来的!反正今儿个爷高兴!随便花!管够!”那股子“爷有钱”的劲儿,简直要溢出来。
柳如烟又好气又好笑地白了他一眼,从那沓银票里仔细抽出两张的,把剩下的硬塞回赵逸手里,语重心长:
“做几身衣服能花几个钱?有钱也不能这样乱花!这世道,银子难挣,要懂得细水长流。”她俨然一副当家娘子的模样。
“是吗?”赵逸摸了摸自己胸口那厚厚一沓的存在感,心里嘀咕:“我要是把怀里那几千两都掏出来,不得吓死你们?”
三人简单吃了早饭,便往城南繁华处逛去。
赵逸身着官服(尽管有些脏),左右伴着两位姿容出众的女子(尤其柳如烟气质清冷脱俗),一路上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那目光中有艳羡,有嫉妒,更有对“狗官”带着美人招摇过市的鄙夷。
赵逸却浑然不觉,反而挺直了腰板,享受着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心中暗爽:
“啧,看来带美女逛街拉仇恨这事儿,古今皆然啊!”
柳如烟却被那些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悄悄拉了拉赵逸的袖子,低声道:
“公子,衣服料子选好我们就回去吧,别……别逛了。”
“回去?回哪儿?”赵逸一愣,这才想起关键问题。
柳如烟也愣住了,眼神瞬间黯淡下来。是啊,翠月楼是回不去了,她们……已经没有家了。
“公子,”环儿机灵地接口,“要不……我们去找个牙行,赁间小院儿先住下?”
“我们?”
赵逸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们俩,后知后觉地挠了挠头,
“等等,买完衣服不是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吗?你们……还跟着我干啥?”
“公子!你……你不要我们了?!”环儿惊得声音都变了调。
柳如烟猛地抬头看向赵逸,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失望和受伤:
“公子……你为如烟赎身,只是为了……报那区区几两银子的恩情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对啊,不然呢?”赵逸下意识地回答,摸了摸下巴。
随即,他猛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哎哟!瞧我这猪脑子!”他看着眼前两个无依无靠的女子,瞬间明白了她们的处境和依赖,
“你们两个姑娘家,现在无家可归,我要是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那也太不地道了!”
环儿和柳如烟闻言,脸上刚露出一丝喜色,却见赵逸又飞快地从怀里(内袋)掏出一沓银票,看厚度足有两千两,不由分说塞到柳如烟手里!
“喏!这些钱拿着!足够在东京买个不错的小院儿了!剩下的钱,省着点花,也够你们安安稳稳过个十几年了!”
赵逸语气诚恳,甚至带着点“慷慨解囊”的豪迈,“别嫌少啊,我还得留点零花钱呢!”
“天爷!公子你到底有多少银子?!”环儿捂着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柳如烟却脸色煞白,看着手中这“烫手山芋”,再看看周围投来的或好奇或贪婪的目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一把拉住赵逸,不由分说地将他拽进了旁边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
“躲这儿干嘛?我们又没做亏心事!”赵逸被拽得莫名其妙。
“公子!”柳如烟又急又气,压低声音,“财不露白!
您怎能将如此巨款当街示人?!”她紧张地四下张望,确认没人跟来,才松了口气。
随即,她看着手中的银票,又看看赵逸,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她将那沓银票用力塞回赵逸手中,声音带着绝望的平静和深深的哀伤:
“公子既然……执意要赶如烟走,如烟……不敢纠缠。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助如烟脱离苦海……若有来世……”
她对着赵逸盈盈一拜,泪水无声滑落,“……如烟愿结草衔环以报。”
说完,她决然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巷口走去,单薄的背影在幽暗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孤寂凄凉。
“娘子!娘子等等我!”环儿哭着追了上去。
赵逸愣在原地,低头看着地上那两滴迅速渗入泥土的泪痕,又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个月白色的钱袋——
那是柳如烟当初赠予他的全部积蓄。一股强烈的愧疚和难以言喻的柔软瞬间击中了他。
“唉!算了!谁让老子心肠软,见不得女人哭!”
他一跺脚,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在巷口一把抓住了柳如烟冰凉的手腕!
“好了好了!别走了!”赵逸的声音带着无奈,也带着一丝不容置疑,“跟我走!”
柳如烟猛地转过身,脸上还挂着泪珠,眼中却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
“公子……你……你不是在骗如烟?”那小心翼翼的语气,让人心疼。
“哎哟喂!”赵逸夸张地叹了口气,摊开双手,
“我怕了你们了!一个个都是水做的!动不动就掉金豆子!行了行了,跟着吧!”
“公子!我们去哪儿?”环儿破涕为笑,赶紧抹掉眼泪问道。
“废话!当然是去赁——不对,是去买个房子安顿你们啊!”赵逸没好气地说,仿佛被赖上了一样。
“公子,”柳如烟连忙轻声劝道,“东京的宅子动辄千金,实在太贵了。不如先赁一间……”
“看不起谁呢?!”赵逸挺起胸膛,把胸口拍得砰砰响,“爷有的是钱!”
“公子误会了,”柳如烟耐心解释,
“如烟只是觉得,公子既已高中进士,想必不久就要离京赴任。
若在东京买了宅子,岂不浪费?不如先赁一处,既省钱又方便。”
“对啊!”赵逸又一拍脑门,“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还是个官身呢!”
他这恍然大悟的样子,仿佛刚捡了个大便宜。
“噗嗤!”环儿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别人中了进士恨不得刻在脑门上,公子倒好,差点忘了自己是个官老爷!”
“笑什么笑!”赵逸佯怒,
“这说明你家老爷我——淡泊名利!视功名如粪土!”
“那公子当初为何还要寒窗苦读,去考这进士呢?”环儿眨巴着眼睛,故意问道。
“额……这个嘛……”赵逸顿时语塞,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柳如烟和环儿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掩嘴偷笑起来,气氛一时轻松了许多。
三人在东京城南转悠了小半日,最终在靠近城墙根、相对清静的地段,找到了一处带小院的房子。
四间青瓦房,虽然不大,但胜在干净整齐,独门独院。谈妥了价钱,一年租金八贯钱(约合四两银子),预付了定金。
柳如烟和环儿立刻化身勤劳的小蜜蜂,挽起袖子开始打扫。
赵逸则心安理得地霸占了院子里唯一一张旧躺椅,在初春和煦的阳光下,舒舒服服地躺了上去。
昨夜折腾得太晚,加上噩梦惊魂,强烈的困意很快袭来,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柳如烟擦着额角的细汗走出屋子,看着树下睡得正香的赵逸,无奈又温柔地摇了摇头。
她轻声对环儿道:“公子住中间的主屋,我们俩住东边那间,西边那间留着做客房,你看如何?”
“嗯!听娘子的!”环儿点头。
柳如烟走到躺椅边,弯下腰,轻声唤道:“公子?公子醒醒,进屋去睡吧,外面凉。”
赵逸迷迷糊糊睁开眼,阳光有些刺目,他含糊地问:“嗯?你要跟谁一起住?不会是想跟我住吧?”
柳如烟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羞恼地一跺脚:
“公子!我是说我跟环儿住!你……你胡说什么呢!”她气呼呼地转身回了屋。
过了一会儿,她又抱着一床薄毯走了出来,轻轻盖在再次睡着的赵逸身上,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下午时分,小院厨房。
柳如烟正系着围裙,熟练地翻炒着锅里的青菜,环儿在一旁帮忙添柴火。
饭菜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突然,院子里传来一声惊恐到变调的惨叫!
“啊——!!”
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和环儿的惊呼!
两人吓得魂飞魄散,丢下锅铲就冲了出去!
只见赵逸狼狈地从躺椅旁的地上爬起来,脸色惨白如纸,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
额头上全是豆大的冷汗,眼神涣散,仿佛还沉浸在巨大的恐惧中。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柳如烟扑到他身边,声音都带了哭腔,慌忙掏出自己的手帕,心疼又焦急地为他擦拭冷汗。
环儿也赶紧扶住赵逸,惊魂未定:“公子……你……你又做噩梦了?!”
她看着赵逸这副模样,比早上那次还要吓人。那梦魇,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