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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提审,巧舌周旋

单间牢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铅块。沈清言维持着蜷缩倚墙的“濒死”姿态,像一尊被遗忘在角落、布满污秽的残破雕塑。只有胸膛那微弱到近乎消失的起伏,和偶尔因强行压制咳嗽而引发的、极其轻微的抽搐,证明着这具躯壳里还残存着一点火星。

门外,那两尊披甲守卫依旧如同铁铸的门神,死寂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墙壁,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生机。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流淌的意义,只剩下滴答……滴答……从透气孔外传来的、遥远而空洞的水声,如同生命的倒计时。

沈清言的全部心神,一半在对抗着身体深处不断翻涌的虚弱和剧痛,另一半则如同绷紧的弓弦,死死锁定在门外甬道的动静上。他需要瓜值,需要更多信息,需要……一个撬动命运的支点!

【陈明远……陈明远……】这个名字如同魔咒,在他意识深处反复盘旋。那价值8点的瓜值,像一把看得见摸不着的钥匙,悬在锁孔前,却无法转动。他只能将耳朵更紧地贴在冰冷的石壁上,试图从那微弱的风声和水流回响中,捕捉到任何一丝可能关联的、有价值的碎片。

然而,除了偶尔路过的杂役模糊的低语和守卫换岗时极轻微的甲叶摩擦声,再无更多收获。希望的微光在漫长的等待和死寂的煎熬中,似乎正一点点黯淡下去。

就在沈清言感觉自己的意志快要被这无边的绝望和疲惫彻底磨灭时——

甬道深处,传来了新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与守卫的刻意轻盈不同,与杂役的拖沓油滑也不同。它带着一种清晰的、属于官靴踏在石板上的节奏感,不疾不徐,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属于官府的威压。脚步声停在牢门外。

“开门。” 一个略显尖细、带着明显倨傲和公事公办腔调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厚重的铁门。

“是!孙主事!” 门外守卫的声音带着一丝恭敬,紧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金属摩擦声。

沈清言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将龟息法运转到极致,身体如同沉入冰冷的死水潭底。来了!刑部的人!终于来了!是决定他命运的时刻!

厚重的铁门被缓缓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刺眼的光线瞬间涌入,将牢房内污秽的景象照得纤毫毕现。门口,一个穿着浅青色官袍、身形微胖、面皮白净、留着两撇细鼠须的中年官员背着手走了进来。他正是刑部清吏司的主事,孙秉德。

孙主事甫一进门,立刻嫌恶地用一方干净的素白丝帕捂住了口鼻,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目光如同审视垃圾般扫过地上那碗早已冰冷发馊的汤水,最后落在蜷缩在墙角、浑身恶臭、气息奄奄的沈清言身上。

“啧!这味儿!真真是晦气!” 孙主事的声音透过丝帕,显得更加尖细刻薄,“你就是沈清言?那个刑场上没死成,又在诏狱里闹‘尸变’的沈家罪囚?”

他根本不等回答,或者说,他不需要回答。他踱着方步,在距离沈清言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眼神里充满了不耐和鄙夷,如同在看一件需要尽快处理的麻烦物品。

“本官奉上命前来提审于你!沈清言,你可知罪?!” 孙主事猛地提高音量,带着一种程式化的、试图先声夺人的官威,“身负通敌叛国重罪,不思悔改,竟敢在刑场妖言惑众,攀诬构陷!更在诏狱装神弄鬼,惊扰四方!你该当何罪?!”

他身后的随从立刻搬来一张简陋的椅子,孙主事撩起官袍下摆,一脸嫌弃地坐下,仿佛多待一秒都是折磨。他拿出纸笔,一副准备走个过场、速战速决的模样。

沈清言依旧一动不动,如同死透。

孙主事等了片刻,不见动静,脸上不耐更甚,对旁边的守卫使了个眼色。那守卫上前一步,毫不客气地用刀鞘末端重重捅在沈清言的肩窝处!

“唔——!” 剧痛让沈清言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紧闭的双眼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一条缝隙。眼神空洞、涣散,充满了痛苦和茫然,仿佛刚从最深沉的噩梦中被强行拖拽出来。

“大人……问……问你话呢!” 守卫粗声粗气地喝道。

“咳……咳咳咳……” 沈清言剧烈地呛咳起来,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每一次咳嗽都带动身体痛苦的痉挛,青灰色的脸上涌起病态的潮红。他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用那如同砂纸摩擦般嘶哑、微弱、断断续续的声音回应:“罪……罪民……沈清言……在……”

“哼!” 孙主事冷哼一声,用笔尖敲了敲桌面,“本官问你!刑场之上,你胡言乱语,说什么镇纸夹层,账本证据,可是你为求活命,凭空捏造,意图扰乱法纪?!”

【来了!】沈清言心头一凛,知道最关键的交锋开始了!他强撑着精神,调动起兑换的【基础口才】技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执拗的穿透力:

“大……大人明鉴……” 他喘息着,声音微弱却清晰,“罪民……将死之人……何……何必虚言?那……青玉貔貅镇纸……底座云纹……磕碰松动……家父……异常紧张……此乃……罪民亲眼所见……至于……夹层……账本……乃……乃濒死之际……恍惚所见……天意……示警……沈家……蒙受……不白之冤……”

他巧妙地将关键信息(镇纸异常)归为“亲眼所见”,将更核心的“夹层账本”推给了虚无缥缈的“濒死所见”、“天意示警”。既没有否认之前的指控,又给自己留下了回旋的余地,更给整个事件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天意?哼!荒谬!” 孙主事嗤之以鼻,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疑。毕竟,“尸变”传闻在前,这“濒死所见”的说法,似乎……也并非完全不可信?尤其对方这副鬼样子,看着确实像从鬼门关爬回来的。

“那诏狱之中,你装神弄鬼,惊骇狱卒,口出‘天意’、‘冤情’、‘只能面见大人物’等狂悖之言,又是何居心?!” 孙主事继续逼问,语气更厉,“可是你心怀怨恨,意图以妖言惑众,扰乱人心?!”

沈清言的身体再次剧烈地抽搐起来,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喘息更加急促:“大……大人……罪民……当时……魂魄离体……浑浑噩噩……只觉……无边冤屈……戾气……充塞……胸臆……所言……所行……皆……皆非本意……实乃……冥冥之中……一股……执念……驱使……要……要为沈家……寻一个……能……能主公道……能……能压得住……那些……那些魑魅魍魉的……大人物……才……才能……瞑目……”

他刻意加重了“魑魅魍魉”四个字,声音嘶哑如同鬼泣,配合着他此刻人不人鬼不鬼的形象和环境,让孙主事和他身后的随从都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孙主事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对方这状态,这说辞……太过邪门!他强压下心头那点寒意,厉声道:“什么魑魅魍魉!休得胡言乱语!你且说,是何魑魅魍魉?!可是指使你沈家通敌之人?!”

沈清言等的就是这句!他猛地抬起头(动作极其艰难缓慢),那双空洞涣散的眼睛,此刻竟仿佛凝聚起一丝微弱却极其执拗的光芒,直直地“看”向孙主事,声音依旧微弱,却字字如同淬毒的冰针:

“通……通敌?呵……” 他发出一声惨笑,带着无尽的嘲讽,“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那背后……构陷沈家……只手……遮天……连……连刑场……诏狱……都能……伸进手来……要……要置我于死地……的……岂是……寻常……魑魅?”

他剧烈地喘息着,仿佛耗尽了力气,身体软软地靠回墙壁,眼神再次变得涣散,如同梦呓般,用更低、更模糊,却足以让孙主事听清的声音,吐出了那个禁忌的名字:

“……秦……秦爷……的……手段……当真……好生……厉害……”

“秦爷”二字出口的瞬间!

孙主事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差点带翻了椅子!手中的毛笔“啪嗒”一声掉落在记录口供的纸上,晕开一团刺目的墨迹!他死死地盯着蜷缩在角落的沈清言,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秦爷?!镇北侯秦灼?!

这个罪囚……竟然……竟然敢当众说出这个名字?!而且是在这种语境下?!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孙主事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他感觉自己像是无意中一脚踏进了深不见底的漩涡!这水……太深了!深得足以把他这种小虾米碾得粉身碎骨!

“住口!休得胡言乱语!攀诬朝廷重臣!” 孙主事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色厉内荏地呵斥。他身后的随从和守卫也瞬间绷紧了身体,眼神惊疑不定。

沈清言仿佛被这声呵斥吓到,身体剧烈地一抖,再次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他艰难地喘息着,声音更加微弱飘忽,仿佛随时会消散:

“罪……罪民……不敢……不敢……攀诬……只是……将死……将死之人……听到……看到……一些……风……风言风语……也……也做不得真……就……就像……听说……陈……陈御史……陈明远大人……府上……最近……也……也不太……太平……丢……丢了要紧东西……爱宠……横死……幼子……夜惊……想必……也是……也是……风……风大……闪了……舌头……吧……”

他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语焉不详,甚至故意说得颠三倒四,如同濒死呓语。但“陈明远”、“御史”、“府上不太平”、“丢东西”、“爱宠横死”、“幼子夜惊”这些关键词,却如同最精准的冰锥,狠狠扎进了孙主事的心窝!

陈明远?!那个刚正不阿、最近在查江南盐税大案的硬骨头御史?!他家也出事了?!还是这种阴私狠毒的手段?!

孙主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手脚冰凉!如果说“秦爷”的名字只是让他惊骇,那么陈明远家宅不宁的消息,则让他感到了彻骨的恐惧!这两件事,无论哪一件,都绝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刑部主事能沾边的!这沈清言……哪里是什么罪囚?分明就是一个浑身绑满了火药桶的瘟神!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剧毒!

沈清言说完,仿佛彻底脱力,头一歪,眼睛半睁半闭,气息更加微弱下去,只剩下喉咙里如同破风箱般的艰难喘息。牢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那令人心悸的喘息声。

孙主事僵在原地,脸色惨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看着角落里那具如同随时会散架的破烂人偶,又想起对方口中吐出的“秦爷”、“陈御史”、“家宅不宁”……每一个词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惊肉跳!

他哪里还敢再审下去?!再问,指不定这疯子嘴里还会蹦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呓语”!到时候他孙秉德别说前程,脑袋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疯……疯子!满口胡言乱语!” 孙主事猛地回过神来,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他一把抓起桌上那张被墨迹污损的纸,胡乱地揉成一团塞进袖子里,仿佛那是烫手的炭火,“本官……本官看你就是重伤之下,神智昏聩!胡言乱语,不足采信!”

他像是躲避瘟疫般,踉跄着后退两步,对着守卫急促地命令:“看……看好了他!不许任何人探视!也……也别让他死了!待本官……待本官回去禀明上峰,再做定夺!”

说完,他再也顾不得官威,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牢房,连椅子都忘了拿。厚重的铁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被守卫重新关上、落锁!

牢房内,重新恢复了死寂和昏暗。

沈清言依旧保持着濒死的姿态,但那双半睁的眼眸深处,一丝极其微弱、却如同寒星般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

【成了!】他在意识深处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如同海啸般将他吞没。刚才那短短的交锋,耗尽了他最后的心力。

孙主事那惊恐失措、落荒而逃的模样,清晰地告诉他——他抛出的“秦爷”和“陈御史”这两条毒钩,成功地扎进了对方心里!尤其是陈明远家宅不宁的消息,他装作“无意间听来的风言风语”说出,效果反而比直接指控更具杀伤力!这潭浑水,孙秉德这种小官僚,绝对不敢再趟了!他只能上报!

【叮!】

【检测到宿主成功利用信息差与话术震慑目标(孙秉德)!】

【触发‘智退提审官’瓜点!】

【价值评估:高!吃瓜值+15!】

【当前吃瓜值:23点!】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天籁!23点!终于……有了一笔像样的“启动资金”!

【系统!】沈清言强忍着激动和眩晕,立刻在意识里下令,【立刻!兑换陈明远正在调查的江南盐税案核心信息!我要知道关键人物、主要矛盾、以及谁最有可能对他下手进行恐吓!这23点够不够?】

【叮!请求受理。】

【分析目标:御史陈明远调查案(江南盐税)。】

【信息深度:核心矛盾与主要涉事方(初步)。】

【兑换需:20吃瓜值!是否确认?】

【确认!立刻兑换!】沈清言毫不犹豫!20点瞬间扣除!

一股庞大而凝练的信息流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江南盐税亏空巨万!主要涉事方:以扬州盐运使周炳坤(明面)、两淮盐商总会(幕后)为核心的地方利益集团。手法:勾结仓场官吏,以陈盐充新盐、虚报损耗、盗卖官盐……】

【核心证据指向:盐运司历年真实账册(已部分被篡改或销毁)、盐商与地方官员秘密往来账目(藏匿地点不明)。】

【陈明远突破口:一名神秘账房先生(掌握部分原始账目线索),于半月前突然失踪!】

【恐吓实施者最大嫌疑:盐商总会豢养的江湖组织‘漕帮’(专司处理‘脏活’),首领‘过江龙’吴天彪(心狠手辣,与盐运使周炳坤关系密切)!】

信息清晰、直接、直指要害!虽然只有骨架,没有血肉细节,但已足够沈清言把握住关键脉络!

【账册!账房先生!漕帮!吴天彪!】沈清言眼中寒光闪烁,【陈明远……你的麻烦,果然不小!而我的‘敲门砖’……分量足够了!】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受着脑海中那价值20点的宝贵信息,又看了看仅剩的3点吃瓜值,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底气。

【下一步……】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和算计的光芒,【就等那‘真佛’……被这烫手山芋……给‘烫’过来了!】

牢门外,隐约传来孙主事气急败坏、又带着惶恐的低声咆哮:“……疯子!瘟神!……立刻给我备轿!本官要面见侍郎大人!这破事……这破事老子管不了了!让上面头疼去!”

脚步声匆匆远去。

沈清言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微弱的、冰冷的弧度。

水,已经被他搅得更浑了。现在,就看能惊动多大的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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