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论坛直播倒计时，还有七分钟开始。会场后台冷气开得很足，但我没觉得冷。红西装穿在身上，像一层铠甲。
林晓刚发来消息：“我们都在会议室看直播，你一上线就举牌子。”
我没回，把手机锁了屏。上一场会议的数据还在脑子里转——三个项目交付周期缩短四十二个百分点，客户满意度九成以上。这不是运气，是规则生效的结果。
主办方工作人员走过来，压低声音说：“苏总，临时调整一下，您发言时间压缩到十五分钟。”
我看了她一眼，“讲完核心内容够吗？”
“应该……够。”
“那就别用‘应该’。我把数据都做了可视化，一分钟能说清一件事。十五分钟，刚好够拆十个误区。”
她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我打开平板，调出ppt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一句话：“边界感不是对抗，是专业。”
灯光暗下来，主持人上台。介绍到我名字的时候，底下有轻微骚动。有人抬头，有人低头刷手机，还有几位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交头接耳。
我走上台，接过话筒，直接点开投影。
“三年前，我的团队平均每周加班二十八小时。”我指着柱状图，“去年，这个数字是三小时。同期人均产出提升百分之五十三。”
台下安静了一瞬。
“有人说，你们做咨询的轻松，不用盯生产线。可我想问，疲劳导致的错误，算不算真正的成本？”我切换页面，放出赵峰时期那份客户投诉记录，“这是某次通宵改方案后提交的成果——逻辑断裂、数据错漏，客户直接要求换人。”
后排一个中年男人皱眉站起来：“我们工厂停一分钟都是损失，你们这种模式根本没法复制！”
“德国一家汽车厂实行三小时核心工时制后，故障率下降六十一。”我继续说，“他们不靠熬，靠任务闭环。每个环节限时完成，超时自动预警。效率来自节奏，不是时长。”
他没再说话，坐下了。
我扫视全场，“全球前百企业管理人员日均工作时长，不到国内同行三分之一。但他们的决策响应速度和创新落地周期，快我们两倍以上。我们缺的不是努力，是清醒。”
角落里有人小声议论。
我接着说：“很多人觉得，拒绝加班就是偷懒。可真正偷懒的是那些靠压榨别人来显摆权力的人。”话音落下，几处传来轻笑。
ppt翻到下一页，是一张匿名采访视频截图。话外音响起：“我也想按时下班，可领导不走，谁敢动？”
“改变不需要英雄。”我说，“只需要一个允许说‘不’的环境。而这样的环境，值得被建立。”
掌声从零星变成一片。
我站在台上，没有急于结束。目光掠过观众席，看到陈总坐在最后一排，轻轻点了点头。
他知道我在做什么。
不只是讲个案例，是在划一条线——什么才是健康的职场。
直播镜头对准我时，我听见耳机里传来导播的声音：“苏总，时间到了。”
“还差一句。”我说。
我对着话筒说：“如果你每天都在救火，那不是敬业，是管理失败。真正的专业，是让火根本不该烧起来。”
掌声再次响起。
我合上平板，走下台。走廊尽头，林晓打来视频电话。
“我们都听到了！”她声音激动，“刚才行政说，已经有两个部门申请加入高校试点！”
“先让他们填申报表。”我说，“流程不能跳。”
“明白！”她顿了顿，“苏总，外面有人说你是‘红色西装女王’。”
我低头看了看衣服，“颜色醒目，开会时大家一眼就能看见我。”
“也是第一个敢站出来的人。”她说。
我没接这话，只说：“下周新人培训准备好了吗？”
“材料都齐了，等你确认。”
“重点讲三条：任务必须限时，会议不得超过三十分钟，加班要审批。谁违反，谁负责。”
“好。”她笑了，“我会放你今天的演讲片段。”
挂了电话，我站在洗手间镜子前整理领口。水龙头滴着水，一滴一滴砸进池子里。我拧紧它，转身离开。
会场门口围了几个人，拿着名片等着打招呼。我径直穿过人群，没停下寒暄。这种场合，说得再多也不如一次行动实在。
手机震动，一条新闻推送弹出来：《女总监论坛发声：加班文化该被淘汰了》。
配图是我站在舞台中央的样子，红西装，手握话筒，眼神直视前方。
我关掉屏幕，走进电梯。
楼层往下走，数字跳动。到达大堂时，门一开，保安老张正站在岗亭里看书。他抬头看见我，点头笑了笑。
他桌上那本《劳动法手册》翻到了第三十六条，旁边贴着便签，写着“非紧急情况不得强制延长工作时间”。
我走出大楼，阳光照在脸上。
街对面咖啡馆坐着几个年轻人，一人拿着笔记本电脑，其余人凑在一起看手机。其中一个人放大了那条论坛视频截图，说：“这人真敢说啊。”
另一个人摇头：“也就她敢这么干，换了我们老板，早被开了。”
我没过去，也没停下脚步。
走到路口等红灯，林晓又发来消息：“人事部问，能不能把《高效守则》印成小册子发给新员工？”
我回：“可以，加个二维码，链接到今天演讲视频。”
绿灯亮了。
我迈步过街，风把袖口掀了一下。
手机再响，是陈总的消息：“明天董事会，我想提一下跨部门推广的事。”
我回了一个字：“好。”
抬头看，公司玻璃幕墙映出我的身影。还是那件红西装，还是那个走路不回头的人。
一辆快递车停在路边，司机下车搬货，顺手把一张单子塞进车筐。我瞥了一眼，上面写着“加急-今晚八点前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