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我正把车钥匙收回口袋。
监控探头的红光还在闪,像是在记录什么。我没回头,径直走向b座三层。走廊安静,男厕隔间外站着两个It的人,手里拿着平板。设备已经打包封存,序列号核对无误。
事情落地了。
回到工位时天刚过午,林晓抬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只是把一杯温水推到我桌角。我点头示意,打开电脑,邮件列表里跳出来十几条未读通知。大多是项目收尾的流程确认,还有一条来自新部门领导的私信——发送时间是凌晨0点17分。
内容只有两行字:
“明早客户会上要用的材料,今晚必须改完。”
“收到请回复。”
我没点开。
手指直接划到设置页面,调出自动回复模板。这个功能我上周就设好了,团队群公告也发了三天。非工作时段,所有消息统一回:“非工作时间,紧急事项请联系我的律师,电话138xxxx5678。”
做完这些,我把手机倒扣在桌上,继续处理邮件。
第二天上午九点四十,办公室门被推开。
他站在门口,西装没扣,领带松了一截,手里捏着手机。看到我时脚步一顿,走过来,声音压得不高不低:“昨晚发你的事,为什么不回?”
我放下笔,拿起手机,点开录音,扬声器朝上。
“您刚才说‘昨晚发你的事为什么不回’,我已经完整记录。”我把手机放在桌面上,“我的非工作时间通讯政策,团队群公告栏有公示,超过七十二小时。”
他皱眉:“这是内部沟通,用得着这么正式?”
“不是正式,是合规。”我打开群聊截图投到公共屏,“公司《高效工作守则》第五条,禁止非工作时段下达指令。您这条消息发送时间是0点17分,属于越界指令。”
他脸色变了:“我只是提醒你一下。”
“提醒也是指令。”我继续说,“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二条,多次发送干扰性信息,影响他人正常生活,属于骚扰行为,可处五日以下拘留。”
会议室那边有人探头看了一眼,又迅速缩回去。
他站在原地,没动。
我翻出法条原文,逐字念完,再补充一句:“如需紧急事务,请走正式报备流程,并支付相应加班补偿。流程表在内网hR模块,编号hR-204。”
空气安静了几秒。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一句:“你至于吗。”
“不是我至于。”我说,“是规则本来就在。”
他转身走了。门关上前,我听见他低声说了句什么,没听清。
但我知道,他不会再半夜发消息了。
工位右边传来一声闷笑。转头看去,一个平时总加班的男同事正低头盯着屏幕,肩膀一抖一抖的。他旁边那人悄悄截了图,转给另一个组的朋友,附言:“学到了,明天就设。”
林晓从茶水间回来,站在我工位旁,小声说:“行政刚来问,要不要更新全公司的通讯规范。”
“不用。”我说,“让他们自己看公告。”
她点头,坐回去,打开文档开始敲字。
我继续处理手头的事。下午两点,收到It的最终报告:Z.w.账号已永久冻结,设备移交法务封存。警方立案回执同步到账,编号清晰可查。
三点十七分,新部门领导在全员群里发了一条通知:
“即日起,所有非工作时间任务指派,需提前提交加班申请单。”
下面没人接话。
但有人默默把我的自动回复截图保存了。
傍晚六点,我合上电脑。
红色西装脱下来搭在椅背上,拎起包准备走人。林晓抬头:“你不等陈总的反馈了?”
“不用等。”我说,“结果已经出来了。”
走出大楼时天还没黑透。风有点凉,我拉了拉外套领子。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银行入账提示——上个项目奖金到账,金额比预估多了三万。
我没停下,直接穿过马路。
第二天早上八点二十,我刚坐下,隔壁组的实习生端着咖啡路过,偷偷塞给我一张纸条。展开一看,是一串数字组合:
“非紧急联系律师:138xxxx5678”
下面是手写的一行小字:
“我也设了,昨晚十一点老板发消息,自动弹出去了。”
我折好纸条,放进抽屉。
九点零五分,新部门领导走进办公室,这次穿得整齐,领带打得端正。他经过我工位时顿了一下,没说话,但眼神扫过我桌上的手机支架——那里贴着一张新的便签纸,字迹利落:
“边界不是冷漠,是专业的前提。”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门关上后五秒钟,他的电脑屏幕亮了。
我看见他在搜索框里输入:
“如何设置微信自动回复。”
林晓走过来,站在我旁边,轻声问:“我们下周的跨国项目,异步协作表排好了吗?”
“排好了。”我说,“按全球时差,谁在岗谁响应。”
她点头,转身要走。
我又叫住她。
“把那份《反骚扰通讯指南》更新一下。”
“加一条:只要你在非工作时间收到任务指令,第一反应不是执行,是取证。”
她笑了,拿出本子记下来。
我打开邮箱,新建一封邮件。
收件人:全体成员
主题:关于非工作时间通讯权限的再次说明
正文只有一句话:
“我的下班时间,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工作侵入。”
发送前,我点开签名档,最后一行字静静躺在那里:
【非工作时间事务,请联系律师。】
点击发送。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键盘上。
我喝了口已经凉透的水,把手机调成勿扰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