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书乔没有让他们等很久，几分钟之后就回来了，他换了一身黑色西装。
沈不眠思忖着他的形象又成了学校里那个温润有礼、矜贵儒雅的陆博士，丝毫不见刚刚那冰冷的样子。
陆书乔瞥了一眼项尧，“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项尧嗤笑一声，“怎么？过河拆桥？眠眠可是说跟我的。”
“是吧，眠眠？”
项尧话是对着沈不眠说的，但是眼睛一直看着陆书乔的。
陆书乔听到他说沈不眠自愿跟他果然脸色沉下来，在项尧看向沈不眠的时候还强硬地拉住了沈不眠的手腕，恶狠狠瞪着项尧。
但是项尧没有被唬住，反而很乐意看到这样的陆书乔。
“那么，你好好跟小美人解释一下吧？祝你失败，哈哈哈。”
项尧留下这句话就打开门离开了，还给沈不眠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休息室少了一个人显得更加空旷了，项尧注意到沈不眠微微颤抖的身体，愣了一下，沉默着把窗户关了。
好像他能做的只有这个了，沈不眠没有阻止。
“眠眠，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陆书乔刻意放柔的声音带着点试探，然而沈不眠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两人僵持了半晌，最后陆书乔终于妥协了，“眠眠，给你讲个故事吧，我的故事。”
“我和项尧是亲兄弟，除了他，我还有一个弟弟，但是他沉眠了，直到现在还没有醒。”
沈不眠一诧，陆书乔居然在和自己讲他的秘密？他敢保证，这个消息很少人知道。
沈不眠眼珠子动了动，状似不经意往陆书乔身上看了一眼，适当地表达了自己的兴趣。
果然，陆书乔捕捉到了这点细节，挑了挑眉，在就近的沙发坐下，还示意沈不眠也坐下。
沈不眠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来了，但是他挑了个离陆书乔最远的位置，陆书乔倒是没在意，继续道：
“ 我们三个从小相依为命，没有见过父母，但是我们并没有想过有一天要找到父母。”
废土之上，他们被别人一口一个怪物喊着，还说就是因为他们是怪物，他们的父母才抛弃他们的。
一开始，他们只是作为流浪儿在一颗贫穷落后的星球无所谓生活着。
直到有一天，和贫民窟隔了一条河的富人区的一群十岁左右的小孩，因为好奇来到贫民窟，看到了落单的项尧。
一个小小的男孩，衣衫褴褛蹲在树下，拿着一根树枝百无聊赖的戳着地面，看蚂蚁搬窝。
“脏小孩！那边有个脏小孩！”一个稚嫩的声音打破了宁静的时光。
“他穿的好破烂啊？”一个小孩指着树下的人，话语中尽是嫌弃。
“对，他头发好长，都遮眼睛了，看不出是男是女。”
“过去问问不就知道了？”一个声音建议道。
“喂？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一群小孩跑过去，可是都走到跟前了，那个人也没有理他们，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一个小孩踢掉了小项尧手里的树枝，小项尧除了盯着地面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其中一个小孩拉住为首那人，声音有点害怕，“我们走吧，妈妈说贫民区的小孩子是没有爸爸妈妈的，他们都是怪物。”
流言从来都传的飞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富人区开始喜欢用怪物形容贫民。
“啊，原来是怪物！”
一群人有样学样喊着，不知道是哪个字触到了小项尧的神经，他猛然抬头盯着眼前这群打扰自己的人。
那时候，项尧七岁，第一次听到了怪物这个词。
他穿着破烂的衣服，却有着一双淡蓝色的漂亮清透的眼睛，像个被破会了的布娃娃。
但是他的眼神很是冰冷，那不是一个人有的温度，更不是一个七岁小孩的眼神。
一群养尊处优的小孩子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那个开口要走的小孩不知道为什么变成这样了，他也是胆子最小的人，直接被那个眼神吓哭了。
胆子大点的小孩子愣了一下之后就很不爽了，“怪物又怎么样？不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一起上，给他点颜色瞧瞧！”
有几个小孩子被这句话鼓励到了，纷纷上前推了一下小项尧。
那时候项尧到底才七岁，很轻易被推到了，手掌撑在地上，惊扰了蚂蚁，他被咬了一下，有一点点麻，微痛，但项尧只是眨了下眼睛。
小孩子们开始对项尧拳打脚踢，项尧不躲不闪，只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静静看着他们。
额角擦破了皮，流了血，那群小孩子终于停了手，他们嬉笑着，大放厥词，项尧却从他们眼里看到了他们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恐惧？
“你们怕我？为什么？”明明他才是被打的哪一个。
“我可是诶尔德家族的人，会怕你？”最大的小孩不满地回嘴，只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颤抖的声线。
项尧不说话了，这是田野上又跑来两个小男孩，闷不吭声的项尧看到八岁的陆书乔才有点孩童模样。
“哥哥，他们打我。”那群小孩这才知道那个怪物也会有这样软糯的声音。
“你们欺负我弟弟！”
八岁的陆书乔长相就已经很斯文，但是冰冷的眼神扫过来的时候不亚于大人，他们一下子被镇住了。
“哥哥，他们打我，没有欺负我。”七岁的项尧依旧不知“欺负”的意思，他只知道他被打了。
因为以前他被打过一次，陆书乔给他轻轻擦掉脸上的血，告诉他：“以后被打了要告诉哥哥知道吗？我替你出气。”
项尧不知道欺负他的人怎么样了，只乖巧答道：“知道了，哥哥。”
原来这就是被打了，哥哥还会替他出气。
“你们欺负我弟弟，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陆书乔上前了一步，那些人就哭着喊着跑了。
仅五岁的诺里斯眨巴着眼睛，笑得开怀，指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哥哥，他手里拿的是什么？”
项尧和陆书乔都看过去，项尧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陆书乔则摸了摸诺里斯的头发，看着那人手里的东西眯了眯眼。
“里斯，那是星舰模型，好看吗？”
诺里斯疯狂点头，“嗯好好看，诺里斯喜欢，非常喜欢，哥哥，我想要。”
陆书乔点头，“嗯，明天你就有了，哥哥保证。”
项尧也跟着点头，他不知道星舰模型是什么，他只知道诺里斯，他唯一的弟弟喜欢。
诺里斯眼神闪烁着兴奋，嘻嘻笑了两声，肉眼可见的开心。
忽然他想起什么似的，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对了哥哥，我叫诺里斯，不要再叫我里斯了，都说过好几次了！”
诺里斯仍觉得不够，用力地多了两下脚以示自己的不满。
这回，陆书乔和项尧对视一眼都笑了出来，项尧伸手捏了捏诺里斯肥嘟嘟的脸，调侃道：
“里斯，你好胖。”
项尧不知道这句话对待一个年幼的孩子有多大的伤害，他决定晚上不吃糕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