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车子停了下来,桂儿悄悄的在帆布盖的洞往外瞧,是一个居民区,周围比较僻静都是一些附近的居民,他们似乎对这个车子的出现并不太在意,显然这个刘经理经常开着这个车子回家的。
吴鸣锵从车上跳下来,走到路边的一户民宅拍拍门喊道:“阿四,走了。”
而是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坐在车里的沙延骁又惊又喜,张开嘴正要说什么,一个老妇人跟着他后面出来,看了一眼车子,发现里面坐的不是刘经理,就担心的说:“阿四,我家阿财什么时候回来呀?”
阿四转头对他说:“大娘,我这就去接你家阿财回来了,放心吧。”
那个老妇人欲言又止,但是到底没说什么,有一个小孩子拿了一包用报纸包着的东西递给阿四说:“阿四叔,这些红薯你拿着路上吃吧。”
阿四接过了,摸摸他的头说:“狗儿乖,回去吧。”
吴鸣锵指了指后面,阿四点点头,利索的跳上了车。
车子又重新发动了。
“阿四。”
“阿虎?柱子?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们跟着少,沙队长过来的,你小子居然没死啊,还跑到香港找小姐去了,有些本事呀。”
“唉,我不是找不到你们嘛,一个人单打独斗容易挨黑枪,我们在江城早已经混了个脸熟了,那些个以前我们整治过的帮派都认得我们的脸,所以我干脆跑过来香港算了,还能有一条命,你们怎么样?”
“我们在江城打游击啊,上个月在山上巡逻的时候碰上一队鬼子的侦察兵打扮成老乡,被我们识破了,一枪都没开,直接刀子上抹上蛇毒给他了结的,那家伙,身上除了枪,居然还带着罐头,我们都收缴了,拿回去跟兄弟们好好吃了一顿。”
“兄弟们还好吧?”
“……跟你同村的顺子,之前打伏击的时候被流弹打中了脑袋,人没了,以前军队上的兄弟们有些也牺牲了。”阿虎低沉的声音说。
“不过我们也没让鬼子占多大便宜,一天到晚就在铁路沿线挖坑埋炸药,等到有人下来的时候就打伏击,还能抢不少装备呢。”
他们就这样热切的讨论着,本来车子摇晃的厉害,大家都有点晕车,但是听到他们说的话,居然都不晕了。
大概开了大半个钟头,车子缓缓的停了下来。
大家伙从车上下来,桂儿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觉得很熟悉。
“这是不是火车站附近啊?”
沙延骁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说:“你猜对了,这就是我们在火车站附近的一个点,应该有同志过来接我们的。”
邓军说:“这个时间比我们原先约定的已经晚了很多,他们恐怕已经撤回去了,我进村去找他们,你们在周围隐蔽好。”说着,大步流星的进村了。
过了一会。几个拉着板车的人跟着邓军从村里出来。
领头的是一个40多岁穿着土布长衫的人看起来有点像那种在村里辈分比较高,能说得上话的长辈式的人物。
“来,大家把货物转移到板车上,我们早就准备好了,也跟车站里头的人打了招呼,到时候混在小日本的货里头,上车人员分批上。”
大家都七手八脚的把货物放到了板车上。
领头的对众人说:“派两个人跟着我假装押货,其他的分开两三批进站,车票买好了几张,多的人,先混上车再补票,那检票员是自己人。”
沙延骁走到桂儿面前说:“桂儿,我要走了,你自己多保重。”然后看了一眼吴鸣锵。
吴鸣锵重重的点了点头说:“少爷,你放心吧,我拼了这条命也会保全小姐的。”
沙延骁拍了拍吴鸣锵的肩膀:“多谢了。”
突然阿四走上前对沙延骁说:“少爷,我想回去跟你们一起打日本鬼子,在香港有锵哥和阿诚就够了。”
沙延骁犹豫的看了一眼桂儿。
桂儿连忙说:“既然阿四哥想回老家跟兄弟们呆在一起,那哥哥你就把他带回去吧。”
沙延骁听了点了点头:“好吧。”
阿四,阿虎和柱子都兴高采烈,勾肩搭背的。
“好了,别耽误了,快走吧。”领头的人催促道。
其他同志陆续往前走去了。
阿四来到桂儿面前,鞠了一躬,说道:“小姐,多谢你这段日子来的关照,我走了,您多保重。”
桂儿连忙掏出二块银元递给他说:“阿四哥,你也要多保重,这里有二块银元,你拿着防身用吧。”
阿四连忙摆手,吴鸣锵说:“小姐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阿四这才收下了,对吴鸣锵说:“锵哥,你也要多保重啊。”
吴鸣锵点点头,转头拉着桂儿坐上了副驾驶,关上门,他自己绕到驾驶室上了车,启动汽车倒车转头。
桂儿连忙把头伸出窗外,她很想开口叫住沙延骁,但是又怕引起别人注意,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沙延骁似乎感觉到了转过头,朝着她们的方向,挥了挥手,然后才转身又走了。
“小姐,这里离火车站很近,平常好多密探的,咱们要赶紧离开。”吴鸣锵一边加速一边说:“你把头给缩回来吧。”
桂儿深呼吸一口气,把头缩了回来。
“咱们现在去码头。”
来到码头,已经是下午时分,来的那天因为匆匆忙忙,再加上他们没有从码头上岸,并不太清楚码头这边的情形。
桂儿透过车窗玻璃远远看去珠江边的码头早没了往日喧闹,吊机锈得像根废铁,孤零零戳在滩上,缆绳断成几截,在风里晃悠。栈桥上的木板烂了大半,露出底下发黑的木桩,踩上去咯吱作响。
几个日本兵扛着枪在岸边巡逻,军靴踏过碎玻璃,发出刺耳的声儿。水里漂着破木箱、烂草帽,还有半沉的舢板,船板上的“广州”二字被枪弹打烂了一半。
码头上的商号招牌倒了一地,“广记”“顺昌”的木牌被踩得稀烂,只剩块“大日本皇军专用”的铁皮牌在夕阳下闪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