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骠骑将军府书房。
陆毅初身着一袭黑衣,手里拿着一柄长剑,昏黄的灯光下,长剑闪着冰冷的光。
他走到桌前,拿起一块手帕,用心擦拭着。
这把剑乃先帝所赐,随着他走南闯北,征战沙场,斩过多少仇敌的首级,可如今,他却要用它来对付自己人了。
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陆韩川推门而入,神色憔悴,“父亲,儿子回来了。”
陆毅初眉眼未抬,“可安置好韩菱了?”
“长姐生前虽未得到夫君的爱,可死后哀荣皇帝却是给足了的。”
陪葬用的都是上好的东西,金银玉器是一点也不曾少。
可死后哀荣又有什么用,生前没能得到最想要的东西,死后有这些陪葬品便会知足么?
陆毅初嗤笑一声,“韩菱若是泉下有知,只会觉得讽刺罢了。”
“父亲,儿子方才过来的路上已知道了消息,您一定要将怀兮嫁给赫连襄吗?”
陆韩川得知此事时,心急如焚,连身上的衣物也未换,急匆匆的便来书房找父亲了。
陆毅初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他只是专心的擦着手里的剑。
片刻的沉默后,将一个新的问题抛向了自己唯一的儿子。
“韩川,我且问你,若歹徒绑了语凝与源儿,唯有怀兮嫁过去才会放人,你又会如何抉择?”
陆韩川身体一僵,沉默了。
他的反应陆毅初早有预料,“韩川,父亲只不过做了同你一样的选择而已。”
“赫连襄手里不止握着你的把柄,更握着一个对陆氏生死存亡至关重要的人。”
当朝太后在还是太子妃的时候便耐不住寂寞与侍卫私通,甚至珠胎暗结,诞下了瑶月公主。
这样的事情,怎可为外人所知?
到时候,世人皆会唾弃陆氏与眉儿,眉儿是他的胞妹,他绝不允许此事的发生。
陆韩川自然是不知道这桩陈年往事的,于是好奇道,“至关重要的人?还请父亲明示。”
陆毅初更不会告诉自己的儿子这个人到底是谁,“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眼下有一件事情,为父思来想去,找不到合适的人。”
“看来,只有你我二人去做最合适了。”
深夜的摄政王府守卫森严,可子时,乃是守备最松懈的时候。
因为寒冷,一队巡逻的士兵瑟缩着肩膀从王府花园里走过,脚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等他们离开后,两个黑衣人蹑手蹑脚的从柱子后冒出头来,这二人正是陆氏父子。
陆氏与摄政王府为多年宿敌,正如赫连襄知道怀兮所居的香兰苑位于陆府何处一样,陆毅初也知道王府的地牢该从何处进。
与此同时,在卧房熟睡的赫连襄脑海里正做着一个绮丽绚烂的梦。
往日里庄严肃穆的摄政王府,红绸高挂,屋檐下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
高朋满座,宾客们把酒言欢,推杯换盏间,几杯酒已下肚,赫连襄只觉头晕眼花,身子亦有些软了。
追风扶住他,替他挡下林尚书敬过来的酒,“尚书大人,王爷已醉了,您可饶了王爷吧。”
林尚书识趣的收回酒,哂笑道,“今日是王爷的大喜之日,微臣也不敢耽误王爷的洞房花烛夜。”
乐声渐远,画面一转,又来到了洞房。
月华如水,轻纱般透过雕花窗棂,洒在红烛摇曳的洞房内,给这方寸之间添上一抹柔和而神秘的色彩。
红烛高照,火焰跳跃,将他的影子拉长在红绸之上。
屋内弥漫着奇异的香气,似兰香,又似果香。
喜床之上,端坐着一个身穿凤冠霞帔、头戴红色盖头的女子,无需掀开盖头,他便知道那盖头之下是怎样的一张人间绝色。
赫连襄的心跳的有些快,他低头,瞧着自己大红的新郎服,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一向爱穿深紫、深黑这两种尊贵之色,如今穿这身衣服,若是被怀兮看到了,她又会如何笑自己?
“阿襄,站在那里做什么?你过来啊?”
红盖头下的新娘似乎等不及了,柔声催促道,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
赫连襄不再迟疑,三步并两步的走到她跟前,拿起侍婢们事先准备好的喜秤,颤抖着手,挑开了盖头。
红纱坠落的那一刻,她抬眸,面若桃花,眼含秋水,羞涩的看着他,柔情脉脉的叫出那句,“夫君。”
红烛的光影中,两人的眼神交汇,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所有的情愫都化作了眼中的温柔与嘴角的浅笑。
他挑起她的下巴,浅浅印上她的唇,她的唇是那样的柔软。
随后,他将她拦腰抱起,放在了床上,然后,摘掉了她的发冠,脱下了她的衣服……
纱帐缓缓落下,手上是滑腻的触感,身下的女子双臂缠上他的脖颈,柔情似水的迎合着他,他深深沉溺其中……
即将攀上顶峰的那刻,赫连襄的耳畔响起追风的呼喊,“主子,主子……”
赫连襄睁开眼睛,望见了帐顶,眼睛往四周一看,才发现自己方才是在做梦。
门外又一次传来追风的声音,“主子,地牢出事了。”
他起身更衣的时候,想起方才那荒唐的梦境,不禁自嘲一笑。
离下月初八已没有多少时日了,他竟如此急不可耐吗?还真是不争气呢。
赫连襄换好衣服,收拾妥当后,披上一件黑色的狐裘,开门走了出去。
被惊扰了好梦的他自然心情不爽,“什么事情?也值得你大半夜来打扰本王。”
“您所言不假,陆氏父子果然来了,他们要杀了方文轩,好让一切死无对证。”
夜色中,追风的声音压得低低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提亲那日他有意向陆毅初透露方文轩在他手上,为的便是试探陆毅初是何居心。
“看来,将怀兮嫁于本王,不过是陆毅初的缓兵之计罢了。”
赫连襄快步往地牢方向走去,边走边问道,“方文轩如何?”
追风道,“中了一剑,已宣了大夫来救治,只是属下办事不力,让陆氏父子逃脱了。”
“这不是你的问题,陆氏父子武艺高强,盈都城难有敌手,你不敌也是正常。”
追风身子一僵,只觉自己武艺这么多时日也不曾精进,于是内疚道,“是属下学艺不精。”
赫连襄并未接话,默然片刻后道,“你去做一件事情,将方文轩在摄政王府的事情透露给陆心眉。”
“主子这是……”
“本王很想看看,陆心眉是否还对方文轩旧情难忘?”
若她对这个男人依然旧情难忘,那么事情便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