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襄拥有醴朝三十万大军,地方府兵如何能抵,虽有顽死抵抗者,但多数官员为保全家性命,稍加抵抗便弃城逃窜,甚至直接投降。
于是自谋反之日起,赫连襄的人马势如破竹,不过一月,已攻下了醴朝大半城池。
没了军权的帝后,怎能与之抗衡?
这半月间,光是朝中大臣辞官归乡的折子便铺满了御书房的桌案。
怀兮只在揽月阁内,躺在贵妃榻上,数着赫连襄还有多少日能到盈都。
午后,她独坐窗前,手中拿着一枚药瓶,而她身边的案子上,放着一本摊开的医书。
医书有些泛黄,纸张处已有破损,可见近期有人多次翻阅。
药瓶里,是赫连襄给她的子母连心蛊的解药,分明正值立夏,窗外暖阳温度渐升,怀兮手中的琉璃玉瓶却沁出丝丝凉意。
她体内的蛊毒已发作了四次,这琉璃玉瓶中,只剩下最后两粒解药了。这两粒解药,恐撑不到赫连襄来了。
若她记得不错,那日赫连襄将她掳去密室时,分明说的是半年,给她的解药也是半年的份量。
为何她短短两月便发作了四次?
怀兮低头,再次看向桌上的医书,这些日子,她翻遍了所有医书,终于在这本《蛊经》里找到子母连心蛊的蛛丝马迹。
《蛊经·子母连心篇》
「南疆秘术,至毒至诡。取月圆夜断肠花蕊三钱,辅以痴男心血七滴,炼母蛊如赤珠。择夜间阴气极盛时,持陨铁刃割兑位(男左女右)虎口三寸,双掌交叠如太极,令血气缠结成朱绳。取雪山寒玉瓶贮雌雄蛊,逢生人血则化蜃雾,自劳宫穴入少阴经,半炷香内必抵膻中。自此阴阳相系,金石为契。倘生贰心,则子蛊啮七经,冰炭交攻,痛逾凌迟。以断肠花瓣三钱和痴男三滴心头血入药,可使子蛊沉息一月。」
而这本《蛊经》,也记载了子母连心蛊的终极解药,【雪魄返魂丹】
须取天山绝顶并蒂雪莲,于子母蛊同脉者(即中蛊双方)各取心头血三合,混以无根水,在七星连珠夜煅炼成丹。服药后需阴阳交合,两厢情悦,自可化解。
附批注:永初三年,药王谷第十七代传人补注——余亲见中蛊者剖心取丹,其蛊虫纠缠如并蒂莲,方知所谓解药实为换命之术。欲破此局,除非饲蛊之人甘愿自毁母蛊,然母蛊亡则饲主经脉尽断,非常人所能为。
赫连襄给她的解药,原是断肠花瓣三钱和他的三滴心头血,这解药,是陆怀兮无论如何也制不出来的。
从他将这蛊虫下给她的那一刻起,他便打定了主意要占着她一辈子。
也许是蛊毒的缘故,也许是赫连襄攻占城池的战报送得太频繁的缘故,怀兮近几日总是想起他们的曾经。
那段,利用和被利用,征服与被征服,折磨与被折磨的见不得光的曾经。
陆怀兮,若是时间可以重来,那年雨季,大相国寺,你可会再一次处心积虑的接近赫连襄?
陆怀兮总是这般问过自己,可每一次,答案都是肯定的。
那个时间段的她,被赫连彧所弃,而陈兴文还未出现,她像只乱撞的无头苍蝇,急需寻找助力摆脱陆氏。接近与陆氏为敌的赫连襄,吸引他的注意,是最好的选择。
距离盈都三百公里以外的渝南城,太守府。
两日前,赫连襄攻来,渝南太守苏氏携家眷外逃,徒留一城手无寸铁的百姓。
百姓知道赫连襄的到来,大开城门,跪地相迎。
于是,他又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一座重要城池。
太守府后花园,假山重叠,鱼池与莲叶交相辉映,赫连襄身着素衣,坐于亭前,身边站着一个貌美如花的侍女,侍女的柔夷在他肩上不轻不重的捏着。
赫连襄惬意的闭着眼睛,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皇兄!”
一道声音打破了这难得的静谧,赫连襄不耐烦的抬眸,看到了不远处飞奔过来的紫色身影。
凝书飞一般的跑到他面前,神色愤怒,“皇兄,你到底什么时候安排人去找常雯?”
已经解释过多次的赫连襄眼皮未抬,语气尽是不耐,“本王说了,她不会有事,等到了盈都城,你自然会见到她。”
凝书跺着脚,“若是到时候陆怀兮刁难常雯……”
赫连襄冷声道,“她不会的。”
凝书不信,“为什么?你怎么就那么相信自己的判断?”
“一个婢女而已,如何能威胁到本王?她可比你聪明。”
凝书听到赫连襄的话,哪里能忍,立时便出言回击,“是啊,她聪明,所以才能将你骗的体无完肤,让你丢了性命。”
此话无疑戳到赫连襄的痛处,他倏地抬眼,望向凝书,目光是骇人的凌厉,“赫连凝书,若再多言,仔细本王现在就派人杀了陈兴文!”
凝书闻声,瑟缩着后退一步,语气霎时便软了,“皇兄,我……对不起。”
赫连襄一把打掉侍女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似是在呵斥凝书,又似在呵斥侍女,“滚下去!”
侍女忙不迭的告退,凝书见状,知他现下火气正盛,也不敢打扰,匆忙告退。
凝书离开后不久,追风出现在了亭子里。
追风望着赫连襄,欲言又止,而后终于鼓起勇气,“主子,盈都城传来了消息。”
赫连襄眉头微蹙,见他语气凝重,知道他口中的事事关何人。
“陆怀兮怎么了?”
“一个半月前,皇后小产了。”
这是探子今日送过来的消息。
赫连襄闻言,眸间盈上愤怒,“一个半月前的事情,为何现在才报?探子都是死人吗?”
“主子,是属下的疏忽,因那时忙着助主子起事,疏于了与盈都密探的来往,所以……”
赫连襄咬牙,“小产,她被赫连彧金尊玉贵的宝贝着,怎么就小产了?”
这个孩子,必定是被她刻意弄掉的。
哼,陆怀兮,你口口声声说腹中之子是我赫连襄的骨肉,在听到我要滴血验亲后,便害怕了吗?
当日,他便该亲自打掉这个孽种!而他在听到她的诡辩之后,居然抱有一丝希望,或许她腹中孩子真是他的骨肉……
可恨他赫连襄聪明一世,居然又一次栽在这个女人手上!
“陆怀兮,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赫连襄的拳头握得咯吱作响,追风已感受到他的愤怒,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传令全军,即刻拔营,本王改主意了,半个月内,攻破盈都,打入皇城,活捉帝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