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沉声道:“死?郑大人,你可信这世间真有鬼魂否?”
地牢本就阴寒,被她此言一出,更是令人寒毛倒竖。
郑岩打了个冷颤,怔怔道:“我…我向来敬畏此等之事,沈官媒,你可莫要拿这个打趣!”
沈知意却冷笑道:若我当真一死,定化作冤魂,纵成厉鬼,亦不饶那幕后之人!”
郑岩瞠目结舌:“沈知意…你究竟是对织羽国有多大怨恨?便是化鬼也不肯放过他们?”
沈知意眸光一暗,摇头道:“并非织羽国。乃另有其人。”
她不愿多言,只轻轻闭上双眸。
此时,一名狱卒匆匆走来,在郑岩耳边低语几句。
郑岩摆手示意狱卒退下,随即笑言道:“想不到你才进来,便有人急匆匆来探监。此人嘛...我倒颇想一会。”
狱卒离去不久,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沈知意紧握栏杆,只见那熟悉的身影正缓步走近...
待人影渐渐清晰,她眼中泪意涌动,一滴清泪滑过脸颊。
“李承渊…”
她低声喃道。
李承渊伸出手,轻轻抚上沈知意瘦削的脸庞,呢喃道:“等我,我定会将你救出。”
一旁的郑岩仿若被二人无视,尴尬地杵在原地。
他咳了两声,往前凑了两步:“咳…那个…大理寺现任少卿可不是闲人少卿,二位情深意切也莫忘我还在此地…”
李承渊闻言,却头也不回。
仅是侧眸冷冷扫他一眼,周身散发出一股寒意,似能冻结整个地牢。
郑岩摩挲着下巴,摇头咂舌道:“啧,当真是帝王之相。让你当初屈居大理寺当值,可真是可惜了!如此看来,还是我更适合少卿之位。”
“杂碎,滚远些。”李承渊冷声斥道。
“你……!”郑岩勃然作色:“虽贵为王爷,也莫要太过嚣张!你以为我真不敢动你不成?”
李承渊眯眼冷笑:“哦?那若我此刻便要带她走,你且拦我试试?”
眼见两人剑拔弩张、火光四起...沈知意抬手按额,忙出声打断:“你们二位,够了!”
她望向李承渊:“李大人,莫要为难郑大人了...”
李承渊张口欲辩,满脸无奈地望向她。
郑岩则一脸得意,拍拍衣袖,识趣道:“罢了,我不扰你们叙旧了,先行告退!李大人,切记探监时辰有限,本官自会提醒!”
言罢,他与李承渊互瞪一眼,拂袖而去。
沈知意急切地抓住栏杆问道:“如何?织羽王后可有醒来?”
李承渊微微颔首,却又随即皱眉:“都到了这般时候,你还挂念他人安危…你可有何线索?究竟是何人在茶水中动了手脚?”
沈知意听闻王后无恙,轻轻舒了一口气。沉吟道:“应是陈景元所为,然……又不似他。他怎会知晓我今日与织羽国王后在茶肆相会?”
忽而一顿,似有所悟,接着急声道:“对了!端水的小二!他定然知道这茶水的来处!他虽声称是王子殿下所点,但这等拙劣谎言…怕也只有王后会信。”
“那小二…已经死了。”
沈知意双目圆睁,怔然问道:“死了?!”
李承渊颔首应道:“嗯。那人并非茶肆小二,似是有人早已安排好他佯作店伙,只为端那一盏茶。许是怕暴露端倪,便咬舌自尽,毙命当场。”
他顿了顿,继而说道:“至于你方才提到的王子殿下...当时他们并未出宫,我正带他们在宫中游览。”
沈知意冷声道:“自然不会是王子。那小二不过是个被人操控的傀儡。但我敢断言,这背后出此狠策之人,并非陈景元。”
“他虽心思不善,可他断不会知晓我与王后在茶肆相会,更不可知晓王子殿下同行与否…”
言及此,二人皆是一愣。
她与李承渊目光交汇,眼眸之中皆闪过坚定之色,似已洞悉幕后真凶...
李承渊凝着她焦灼道:“我会尽快将你救出!”
沈知意颔首:“李承渊,切莫冲动行事...”
此时,郑岩缓步走来,状似不经意地插言道:“探监时辰已到。”
李承渊冷冷瞪他一眼,拂袖离去。
待他身影远去,郑岩摇头笑道:“好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当真以为自己是皇帝不成?”
沈知意并不欲与之言语,只是默然转身,回至草榻上坐下。
次日清晨,郑岩疾步而来,边走边高声喊道:
“速开那间牢门,有人赎人来了!”
沈知意尚在睡梦中,骤然被吵醒,睁眼便见郑岩立于牢门前敲着铁栏:
“沈官媒,上头有令,你可出狱了。”
沈知意一怔,心中第一个闪过的名字便是李承渊。
莫不是他已将一切查明,来将她救出?
铁锁“咔哒”一响,牢门大开。
沈知意几乎是踉跄着冲了出去,目光迫切地望向门外。
可出现在她面前的来人,并非李承渊。
而是织羽国王子殿下。
“王妹,我是来接你回织羽的。”
沈知意怔道:“为何是你?”
王子殿下解释道:“母妃现已无大碍。她听闻你为此事受了牵连,便将一切前因后果如实禀告圣上。你的身世,如今众人也已尽知。”
他顿了顿,继而笑道:“母妃言说,想带你一同回织羽...留你在此,我们实属于心不忍。”
沈知意闻言却冷笑截道:“什么叫‘于心不忍’?此话何意?”
“我早已习惯青洲的生活,做我的官媒,有我的居所与友人。这便足矣!我无需他人怜悯!”
气氛霎时凝滞...
此时,郑岩凑了上来,似笑非笑地补了一句:“据我所知...沈官媒…哦不,沈姑娘,你如今已非官媒之身了罢?”
他这话一出,无异于一把小刀,缓缓划过沈知意心头...
此言不虚,自王后出事那日,她被押入大理寺之时,便已被罢黜官职。
虽为官媒四品,然此四品仅在官媒中论评,与寻常朝臣品级迥异,罢黜她这等小官,无需繁琐流程,直接便可定夺。
既已罢黜。如今,连那“官媒”二字,也再不能用了。
沈知意瞬时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