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哥的手,在距离那块道核碎片只有半寸的地方,停住了。并非他自己想停,而是一种源于生物本能的、无法解释的“颤栗”,让他整个手臂的肌肉,瞬间僵硬。他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但在他的感知中,整个世界,仿佛出现了一瞬间的“错位”。他眼前的这间小屋,似乎与背后那片昏暗的森林,发生了刹那的重叠。桌上的油灯,灯芯的火焰,似乎跳跃成了一个他无法理解的、扭曲的符号。
这是一种“认知污染”。凌云那凝聚了全部愤怒的意志,撞击在“道标伤口”上,并未能引动这个世界的灵气,却成功地,将一丝属于“我即悖论”的、最本源的“混沌”特性,泄露了出去。它就像一滴墨水,滴入了清水。它没有力量,但它有“信息”。它向周围极小的范围,辐射出了一种“错误”的逻辑。
豹哥的大脑,无法处理这种“错误”。他的世界观,是建立在“刀就是刀,拳头就是拳头”这种简单直接的物理逻辑之上的。当他的潜意识,接收到这种“1=2”的、混乱的、更高维度的“逻辑病毒”时,他的反应,就是生理性的宕机。
柳清音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她没有惊慌,而是向前一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木桌和豹哥之间。她的声音,比之前更冷了几分:“豹哥,这些石头,是我阿爹留下的遗物,不值钱,但对我意义重大。凝血草你已经拿走,还请回吧。”
那瞬间的“错位感”消失了。豹哥晃了晃脑袋,仿佛想把那种莫名的心悸甩出去。他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强硬起来的少女,心中的邪火,压过了刚才那丝诡异的感觉。他狞笑道:“遗物?我看着倒像是宝贝!让开!今天老子不但要这石头,连你这个小美人,也一并带回山寨,给我兄弟们乐呵乐呵!”
他说着,便粗暴地伸手,要来推开柳清音。
凌云的意识,在刚才那次“泄露”之后,已经虚弱到了极点。那好不容易黏合起来的结构,再次出现了崩散的迹象。他已经无力再发动第二次“认知污染”。他只能绝望地“看”着那只脏手,伸向他唯一的希望。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力,远胜过面对净化者之时。因为那时的他,虽败,却有抗争的尊严。而现在,他连让对方正视的资格都没有。
然而,就在豹哥的手,即将触碰到柳清音肩膀的瞬间。柳清音动了。她的动作,并不快,甚至有些笨拙。但她没有后退,而是迎着豹哥的手,侧身,同时,她一直藏在袖中的、那柄用来处理药材的、锋利的小铁刀,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向上划出。她的目标,不是豹哥的手臂,而是他手腕处,那条最脆弱的、控制着五指开合的筋脉。
这个动作,简单,直接,高效。它完全不像一个采药少女能做出的反应。它更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刺客,在瞬间计算出最优解后,执行的致命一击。
“嗤啦——”
伴随着一声筋腱被割裂的闷响,豹哥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嚎。他的手腕,飙出了一道血线,五根手指,无力地垂了下去。他惊骇地看着柳清音,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他身后的两个喽啰,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立当场。
柳清音一击得手,毫不恋战。她没有丝毫犹豫,转身抓起木桌上那个装满了“凌云”的布包,用一种与她瘦弱身形完全不符的爆发力,从另一侧的窗户,直接撞了出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暮色渐浓的森林之中。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明确的“目的性”,没有一丝多余。
豹哥捂着流血的手腕,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怨毒和疯狂。“追!给我追!抓到她,老子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凌云在那个布包里,随着柳清音的奔跑而剧烈颠簸着。他那即将消散的意识,同样充满了震惊。柳清音的反应,太不“正常”了。她刚才那一瞬间的冷静、判断和爆发力,以及那精准得如同教科书般的反击,绝对不属于一个普通的凡人少女。这背后,隐藏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逻辑”。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将自己仅存的意识,探向那块被柳清音握在手中的、最大的道核碎片。他“感知”到,在刚才那千钧一发的时刻,柳清音的体内,那股隐藏在她血脉深处的、沉睡的七彩琉璃色力量,被她强烈的“求生”和“保护”的意志,激活了一丝。这丝力量,没有外放,而是瞬间流遍了她的四肢百骸。它没有增加她的力量,却在刹那间,将她的身体,调整到了一个“最优”的战斗状态。她的肌肉、神经、动态视觉,在那一刻,都达到了一个理论上的“完美峰值”。
她,是在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进行着“自我优化”。而这一切,似乎连她自己,都未曾察明。
森林中,追兵的叫骂声,越来越近。柳清音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她毕竟只是一个凡人,体力有其极限。凌云知道,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被追上。而一旦被追上,面对三个暴怒的男人,柳清音绝对没有任何机会。
他必须做点什么。他不能再进行“认知污染”,那会让他彻底消亡。但他,还有最后的“资产”——他的知识,他对这个宇宙运行规律的、最底层的理解。
“左边……三十步……那棵断裂的空心树……”
他用尽了最后的力量,将这个破碎的、不连贯的“意念”,传递给了柳清音。这不是语言,而是一个混合了“方向”、“距离”和“形态”的、最纯粹的“信息包”,直接投射到了柳清音那被七彩光晕强化过的、异常敏锐的感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