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散场时已经是深夜,我坐在张云雷家的沙发上,看着他从玄关走进来。他把大褂搭在臂弯里,脱下鞋时动作有些慢,我知道他的腿又开始疼了,却没像往常一样跑过去扶他。
客厅只开了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打在他脸上,能看见他眼下的青黑。他换了身灰色的居家服,坐在我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没说话,先给自己倒了杯茶。
“邮件我仔细看了,”他呷了口茶,杯沿挡住了半张脸,“学校很好,专业也对口,是你一直想去的。”
我捏着衣角,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那你……”
“我不同意,”他放下茶杯,声音斩钉截铁,“要么留在北京,要么……”
“要么什么?”我猛地站起来,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要么分手吗?张云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讲理了?”
他也跟着站起来,客厅的空间不大,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几步,却像隔着条无法逾越的河。“我不讲理?”他指着自己的腿,声音陡然拔高,“你看看我这条腿!你走了,我要是再出点什么事,谁管我?你在国外能立刻飞回来吗?”
“我可以申请休学!”我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
他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受伤:“你为了我放弃学业?那你以后会不会恨我?会不会觉得是我耽误了你?”
“我不会!”
“你会!”他打断我,胸口剧烈起伏,“就像我现在,既想让你去追求你想要的,又怕你走了就不回来了。我张云雷这辈子没怕过什么,可我怕你在国外遇到更好的人,怕你觉得我这个总在台上装腔作势的人配不上你,怕……”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淹没在空气里:“怕你忘了我。”
我突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在小园子里见他的样子。那天他刚从医院出来没多久,拄着拐杖上台,唱《锁麟囊》时腿站不稳,杨九郎就一直扶着他的胳膊。散场后我在后门等他,递给他一瓶温水,他抬头冲我笑的样子,和现在眼里的脆弱判若两人。
“我不会忘的,”我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握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他的指尖冰凉,还在微微发抖,“你在小园子里唱《未央宫》跑调,被郭麒麟笑了半个月;你怕黑,睡觉总得开着床头灯;你吃火锅必须要麻酱里加腐乳,还得是两块……这些我都记着呢,怎么会忘?”
他低头看着我,睫毛上沾了点水汽,突然把我拉进怀里。下巴抵在我发顶,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揉进骨血里。“那你别走,”他声音带着哭腔,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哭,不是台上的表演,是真真切切的哽咽,“我给你找最好的老师,在北京照样能读书,好不好?”
我趴在他胸口,听着他急促的心跳,眼泪把他的衣服打湿了一片。“磊磊,”我叫他的小名,声音闷闷的,“我不是要离开你,我是想变得更好。你在台上闪闪发光,我也想成为能配得上你的人,而不是永远躲在后台的影子。”
他突然松开我,捧着我的脸认真地看:“你从来都不是影子。在我心里,你比台上的聚光灯还亮。”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张云雷皱了皱眉,起身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杨九郎,手里还拎着个保温桶。
“角儿,师娘让我给你送点宵夜,”杨九郎探头往里看,看见我时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然的笑,“哟,弟妹也在啊?正好,师娘做的馄饨,够你们俩吃的。”
他把保温桶放在桌上,视线在我们俩通红的眼睛上转了一圈,没多问,只说:“我刚在楼下看见张九龄和王九龙,他们说明天一早要去天津录节目,让我问问你要不要搭顺风车。”
张云雷揉了揉眉心:“不去,我明天得去医院复查。”
杨九郎点点头,临走前拍了拍张云雷的肩膀:“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跟弟妹好好说,也跟我们说说。你忘了去年你腿伤复发,是谁半夜帮你找医生的?”
门关上后,我打开保温桶,馄饨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张云雷坐在我身边,没动筷子,只看着我。
“九郎说得对,”我夹了个馄饨递到他嘴边,“我们之间不该有秘密,也不该吵架。”
他张嘴咬住馄饨,慢慢咀嚼着,突然说:“你去多久?”
我心里一喜:“一年,最多十五个月,我争取提前毕业。”
“不行,”他皱着眉,“最多一年,多一天都不行。”
我笑着点头,他却又说:“每天必须给我打三个电话,早上起床一个,中午吃饭一个,晚上睡觉前一个。”
“太多了吧,我上课怎么办?”
“那就发微信,”他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开始打字,“还有,不许跟国外的男生走太近,尤其是你导师,我看照片了,长得跟岳云鹏似的,一看就不靠谱。”
我被他逗笑,抢过他的手机:“那是我导师是个教授,都快五十了,还有三个孩子呢!”
他夺回手机,继续念叨:“不管多大,都得保持距离。还有,国外的天气不好,你得照顾好自己,要是感冒了……”
“要是感冒了,我就立刻买机票回来找你,”我打断他,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嘴角,“张云雷,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他看着我,眼神慢慢柔和下来,伸手把我揽进怀里。保温桶里的馄饨还冒着热气,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等你回来,”他在我耳边轻声说,“我就跟师父师娘坦白,跟所有人说你是我张云雷的女朋友。”
我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心里知道,这场争吵不是结束,而是我们故事里必须跨过的坎。未来的路或许会难走,但只要我们牵着彼此的手,就一定能走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