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旁的空屋被临时改成了囚室,只有一扇小窗,糊着塑料布,挡不住寒风。刘药师缩在墙角,军大衣被收走了,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白大褂,冻得瑟瑟发抖,牙齿不停打颤,发出“咯咯”的轻响。屋中央摆着张破木桌,陈鑫坐在桌旁,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刀刃在马灯的光线下闪着冷光。
时敬发和杨振平站在门口,两人都没说话,但眼神里的寒意比屋外的风雪更甚。李根生的死像根刺扎在所有人心里,而眼前这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是从那座藏着“迅捷型”丧尸的药厂带回来的,没人能对他放下戒心。
“说吧。”陈鑫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康健药厂到底在研究什么?那些丧尸,是不是你们弄出来的?”
刘药师猛地抬起头,眼镜片上沾着雾气,他慌忙摇头:“不是!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是在研究解药!是特效药!”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变调,“真的!我们团队一开始的目的是研制对抗丧尸病毒的药剂,只是……只是出了点意外……”
“意外?”杨振平往前跨了一步,拳头攥得死紧,指节发白,“李根生的命,就是你说的意外?”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李根生倒在车斗里的样子在他脑海里反复闪现,每一次都像刀割一样疼。
刘药师吓得往后缩了缩,撞到墙上,发出“咚”的一声。“我……我没想到会有迅捷型丧尸跑出来……那是实验失败的产物,赵主任说已经销毁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闪烁,“我真的不知道它还活着……”
“赵主任是谁?”陈鑫追问,匕首在指尖转了个圈,“你们的研究,他是负责人?”
“是……他是药厂的研发主任,也是我们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刘药师咽了口唾沫,似乎在回忆什么,眼神变得复杂,“我们团队一共十二个人,都是病毒学和药理学的研究员。灾难爆发后,赵主任说这是研究病毒的最佳时机,带着我们躲进药厂,封锁了厂区,开始研究特效药。”
时敬发嗤笑一声:“研究特效药?我看是研究怎么制造更强的丧尸吧?不然那迅捷型是从哪来的?”
“不是的!”刘药师急得辩解,“迅捷型是变异体!我们在研究病毒的传播途径时,用活鼠做实验,没想到病毒在老鼠体内发生了变异,攻击性变强,速度也变快……赵主任说这是重要发现,没舍得销毁,偷偷养在地下实验室,结果……结果不知怎么跑了出来,咬伤了看守的保安,才扩散开的。”
他说到这里,突然沉默了,肩膀微微颤抖,像是想起了可怕的事情。“那之后,一切都乱了。”刘药师的声音带着哭腔,“被咬伤的人很快变成丧尸,开始攻击我们。赵主任为了保住研究资料,下令封锁所有出口,不许任何人离开,很多同事……很多同事都死在了里面。”
陈鑫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出撒谎的痕迹,但刘药师的恐惧和悲伤看起来不像是装的。“你们的研究,有进展吗?”
这句话像是点燃了刘药师眼里的光,他猛地抬起头,语速加快:“有!我们有进展!”他激动地往前凑了凑,因为太冷,说话时带着白气,“我们发现丧尸病毒虽然会破坏神经系统,但在低温环境下活性会降低!我们还提取出了一种抑制病毒复制的蛋白酶,在小白鼠身上实验,能延缓病毒发作时间!”
“蛋白酶?”陈鑫皱起眉,“这就是你们的特效药?”
“还不是成品。”刘药师的兴奋劲退了些,语气里带着遗憾,“我们需要更纯净的样本,需要时间提纯,但赵主任变得越来越疯狂。他说要用人做实验,说只有这样才能最快出结果……我不同意,其他几个同事也反对,结果……”
他的声音哽咽了,说不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了——那些被捆在椅子上的研究人员,那些挂在栅栏上的工人,都是反对赵主任的人。
“所以你就躲起来了?”杨振平的语气里满是嘲讽,“看着你的同事被杀死,看着赵主任用活人做实验,你就缩在仓库里,像只老鼠一样等着?”
刘药师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低下头,不敢看杨振平的眼睛:“我……我害怕……赵主任手里有枪,他已经疯了,谁反对他就杀谁……我躲起来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保住那些研究资料!”他突然想起什么,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递过来,“这是我们的研究笔记,还有部分提纯的蛋白酶样本,我一直藏着,没被赵主任发现。”
时敬发上前一步,接过油纸包,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个厚厚的笔记本,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数据,还有个小小的玻璃管,里面装着淡黄色的液体,被棉花小心地裹着。他把东西递给陈鑫。
陈鑫翻了翻笔记本,上面的内容大多看不懂,但字迹工整,记录得很详细,看起来确实是研究笔记。他拿起玻璃管,对着马灯看了看,液体很清澈,没什么特别的。
“这东西真有用?”陈鑫把玻璃管放回油纸包,看着刘药师。
“有用!”刘药师肯定地说,“只要能找到合适的设备,我就能把蛋白酶提纯,到时候……到时候也许能研制出真正的特效药,至少能让人被咬伤后,不会立刻变成丧尸!”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陈哥,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但请给我一个机会!我能帮上忙的!我真的能!”
陈鑫没说话,手指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在寂静的小屋里格外清晰。屋外的风雪更大了,刮得塑料布“哗啦”作响。他在权衡——刘药师的话有几分可信?这些研究资料和样本是不是真的有用?留下他,是福还是祸?
“赵主任现在在哪?”王铁柱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他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坐在轮椅上,被方敏推着,脸色平静。
刘药师愣了愣,摇了摇头:“不知道。半个月前,他带着最后两个手下出去寻找实验样本,就再也没回来。我猜……可能是遇到丧尸了,也可能是……”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赵主任很可能也变成了丧尸,或者死在了外面。
“也就是说,现在只有你知道那些研究的关键?”王铁柱追问。
“是。”刘药师点头,“笔记上虽然有记录,但很多细节只有我和赵主任清楚,他不在了,就只剩我了。”
陈鑫和王铁柱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同样的想法。不管刘药师说的是真是假,这些研究资料和他这个人,都有留下来的价值。如果真能研制出特效药,那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值得尝试。
“林溪懂些医术,让她看看这些笔记。”陈鑫做出了决定,把油纸包递给时敬发,“你先把他关在这里,派人看守,给他点吃的和保暖的东西,别让他冻死了。”
“陈哥!”杨振平急了,“你真要留着他?根生的仇……”
“根生的仇,我们记着。”陈鑫打断他,声音很沉,“但现在不是杀他的时候。如果他说的是真的,留下他,可能会救更多人。如果他撒谎,再处理他也不迟。”他站起身,“时哥,看好他。”
时敬发点了点头,接过油纸包:“放心吧。”
陈鑫和王铁柱离开后,小屋又恢复了寂静。杨振平瞪了刘药师一眼,转身往外走,临走时重重地带上了门,震得墙上的泥土都掉了下来。
刘药师缩在墙角,看着紧闭的门,长长地舒了口气,额头上全是冷汗。他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但这只是开始。想要真正获得信任,还需要证明那些研究资料的价值,证明他不是个没用的累赘。
屋外,陈鑫站在雪地里,望着仓库的方向。林溪应该已经拿到研究笔记了,以她的知识,或许能判断出这些东西的价值。他想起李根生,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如果刘药师的研究真的能成功,那李根生的死,是不是能更有意义一些?
“会有用吗?”方敏轻声问,她推着王铁柱的轮椅,看着漫天飞雪。
“不知道。”王铁柱的声音很轻,“但总得试试。这世道,活着太难了,但凡有一点希望,都不能放过。”他顿了顿,看向小屋的方向,“不过,也得防着他。人心这东西,比病毒更难琢磨。”
陈鑫点了点头,裹紧了军大衣。风雪打在脸上,生疼,但他心里却有了一丝微弱的期待。也许,这个冬天不会只是寒冷和死亡,也许,刘药师带来的不只是恐惧和怀疑,还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仓库里,林溪正借着马灯的光,仔细看着那本研究笔记。张守义站在旁边,虽然看不懂,但也凑得很近,脸上满是期待。林溪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看到关键处,还会拿起玻璃管仔细观察。
“怎么样?”陈鑫走进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溪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陈哥,这笔记是真的!上面的研究很专业,虽然很多地方我看不懂,但这个蛋白酶样本……”她举起玻璃管,“如果笔记上的记录没错,这东西真的可能抑制病毒扩散!”
陈鑫的心猛地一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亮了起来。“也就是说,刘药师说的是真的?”
“至少这部分是真的。”林溪肯定地说,“至于能不能研制出特效药,还不好说,但这绝对是重大的发现!”
张守义激动得直哆嗦,拄着拐杖在地上敲了敲:“好!好啊!老天爷保佑!咱们有救了!”
陈鑫看着那本笔记和玻璃管,心里的怀疑渐渐被期待取代。他知道,留下刘药师是对的。不管前面有多少困难,不管这研究最终能不能成功,他们都必须走下去。
“看好这些东西。”陈鑫对林溪说,“明天开始,让刘药师跟你详细讲解笔记上的内容,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农场里的人,随你调动。”
“哎!”林溪用力点头,小心翼翼地把笔记和玻璃管收好,像是捧着稀世珍宝。
屋外的风雪还在继续,但仓库里的人们心里,却因为这个意外的发现,多了一丝暖意和希望。陈鑫站在门口,望着漫天飞雪,心里默默想着:李根生,你看到了吗?也许,我们真的能找到活下去的办法,为了你,也为了所有人。
夜色渐深,青牧农场在风雪中安静下来,只有仓库里还亮着灯,林溪还在埋头研究那本笔记,马灯的光晕里,仿佛藏着对抗黑暗的秘密。而那间简陋的囚室里,刘药师缩在墙角,听着外面的风雪声,心里既有恐惧,也有期待——他知道,自己的命运,还有那些未完成的研究,都寄托在这个小小的农场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