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业自嘲道:“钱兄有所不知啊,这风光之下暗藏杀机,我现在是被架在火上烤。”
钱必知望望左右无人,肥胖的身子凑近了些,探问道:“贤弟怕得罪齐王?”
萧业苦笑一声,“案涉歧国公府,若是由大理寺主审定罪,就是公开与皇后、齐王作对!”
“贤弟既知如此,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呢?”
萧业连忙否决,“更是不可,我等奉皇命查案,人证物证也在御前奏明过了。
再说,又有严统这层,此时若是全部推翻,岂不是愚弄陛下与百官?”
钱必知点点头,“的确如此,而且今日朝堂震动,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这个案子呢,断不能让人抓到把柄。”
萧业颔首,“是啊,今日陛下的态度也让人琢磨不透。”
钱必知想了想,问道:“我听说陛下在殿上并未决断,也未让人传唤徐国舅?”
萧业点了点头。
钱必知又问道:“那依贤弟看,陛下将会怎么处理呢?”
萧业略一思忖,答道:“想必会着三司会审。”
钱必知思索片刻,胖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
“如此一来,大理寺就不必首当其冲,岂不正好顺了贤弟的意?”
萧业摇摇头,“话虽如此,可如若三司相互掣肘,会审不能秉公处理,糊弄了事。那我大理寺呈上的那些证据岂不成了构陷皇亲!”
钱必知惊道:“贤弟的意思是说,这刑部与御史台或许会有齐王的人!”
萧业叹了口气,并未答话。
钱必知脸上也现出了难色,“照此分析,贤弟真是进退两难,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萧业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回道:“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钱必知好奇询问:“什么办法?”
“三司之上若能再设一个主审官,且是刚正不阿,不惧权势,能压住三司的人,就不怕有人徇私枉法了!
而且,这个人选,最好出自皇族。这样即便严审下来,伤及皇家颜面,陛下追究起来也是皇家内部之事,不会牵扯到我等臣子!”
钱必知听后,精明的眼睛转了转,随后赞道:
“贤弟妙计!此人既是主审官又是皇家人,若是严审真牵扯到了歧国公府,无论陛下高兴还是不高兴,火都烧不到咱们大理寺了!”
萧业莞尔一笑,“钱兄通透!”
“既然如此,贤弟还苦恼什么?明日觐见陛下,请旨设个主审官不就好了!”
萧业点点头,状似无奈道:“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又闲聊几句后,钱必知便告辞了。
萧业望着那圆胖的背影逐渐走远,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个钱必知可不简单呐…
次日,萧业去了早朝。
从东掖门到紫宸殿,一路上可以看见官员们有的义愤填膺,有的沉默不语,但都憋着一股劲。
经过一夜的发酵,今日的早朝注定不寻常。
但显然,皇帝也早已料到,因此在众臣行过礼后,便先发制人,直接宣旨:
库银失盗案由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三司会审,敕令刑部尚书张极维、御史台御史大夫应谌、大理寺少卿萧业主审此案,务必严查,以正法度!
三人听后,皆出列接旨。随后萧业退至一边,静待着寒门党起势。
果然,知枢密院事杨友恭出列启奏:“陛下,此事牵扯皇亲,关乎皇家颜面。臣以为三司之上应再设一名主审官掌控大局,而且此人需是皇室成员。”
御史孟含山接口道:“此话有理,案件既涉国库、皇亲,那既是国事也是陛下家事,由皇室成员主审、三司协理,既可对天下臣民有交代,也不损皇家颜面。”
底下众臣纷纷附议,豪门党见此机会,便想到了梁王。
陛下对梁王一直有所忌惮,若是由梁王主审,那陛下一定会回护齐王,此案便会由大化小了。
当即便有人站出来,推荐梁王,豪门党成员纷纷附议!
寒门党当然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再说这个主审官就是个出力不讨好的冤大头!
无事时是主审官,有事时便是挡箭牌,岂能如他们的意?
当即驳回,言说梁王常年流连山水,现在人在哪个山沟沟里都不知道,等旨意传到,黄花菜都凉了!
并推荐了常山王魏承昱!寒门党亦是纷纷附议!
萧业静观两党争辩,暗暗观察了御座上的皇帝一眼。
他知道寒门党的这个提议已提到了皇帝的心坎里。
陛下断不肯放任二王相争,致使朝堂内耗,局面失控!
但对常山王魏承昱,这个没有拥趸者的大皇子,皇帝却是很放心。
事实的确如此,皇帝并不想让梁王插手,梁王要是成了主审官,那齐王即便没事也有事了。
而让常山王主审,那这个局面还是掌握在他的手中,到时查到哪里为止还不是由他说的算!
因此,皇帝当廷拍板,召回常山王魏承昱担任主审官!
对于这个结果,寒门党满意,豪门党也能接受,因此众臣偃旗息鼓,暂时休战。
萧业走出皇城,望着那着急传旨的黄门太监坐上马车,朝着东北城门而去,英俊的脸上难得浮现一丝轻松的笑容。
三年前的承诺,他做到了…
大周的北部边关,风飒飒,木萧萧,飞沙走石,满目荒凉。
当盛京的圣旨传到黑山时,常山王魏承昱正穿着厚厚的甲衣,在寒风中操练士兵,俊毅的面庞不苟言笑。
“为何今日如此敷衍?上阵杀敌也是这样吗?”魏承昱厉声喝道!
一旁的一个草莽大汉,名唤耿方,为正都尉,上前道:“回殿下,可能是今天的风沙太大,将士们有些吃不住。”
魏承昱严厉的目光瞪了他一眼,“耿都尉,敌人来犯时会挑好天气吗?”
接着,拿过一把长枪,朝旁边一位年轻的将士喊道:“韩璋!”
韩璋应声道:“在!”
两人十分默契的走到演武场,飞沙走石中,两人身姿矫健,两支银枪舞的犹如蛟龙出水,招式凌厉,令人目不暇接!
众将士连声喝彩,声音随着北风传到很远的地方。
突然,一名士兵来报,有黄门太监到,现在营寨等候,向常山王殿下宣旨。
众人皆是一脸惊愕,他们这里竟然来了一位皇宫的黄门太监,真是稀奇!
耿方愣了一瞬,忽然喜笑颜开。“殿下,是不是上个月咱们两千对五千,大胜北凉的捷报传到了盛京,陛下行赏来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不信。
对于常山王所领的这支五千人的黑山军,陛下向来是有功便罢,有错必罚。
这十二年来,军中来来去去了许多将领,皆是觉得跟着常山王混不出头!有门路、行事灵活的打点打点关系便走了。
后来,只剩下校尉孟浚、都尉耿方、骑督杨陌,在此处久留了下来。
校尉孟浚皱眉道:“该不会是我们生擒北凉主将沮渠罗光后,又让他逃了,陛下问责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