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远在宁州的老夫人、表姑娘,还有护院仲连突然失踪了,他们将宁州的地界都快翻个遍了。没想到,竟然是朝京城来了。
谷易对萧业的话颇是赞同,这个仲连的确是故意的。
“公子,这个仲连是早有准备,他带着老夫人和表姑娘昼伏夜出,从不打尖住店,也不走大道,这才让我们好找。
今日我们的人在距盛京一百多里的山路上堵住了他们,老夫人以死相逼,不愿回宁州。”
萧业听后,从书案前起身,烦躁的踱着步。
他这个祖母的脾气,他最是了解。强势固执,控制欲极强。
他父亲在时,以慈孝压着他父亲,他父亲死后,则欺压他母亲,他母亲死后,又想事事管着他。
可惜,他不像他父亲那样愚孝,也不像他母亲那样软弱,萧老夫人控制不了他。
这些年,他从不短缺祖母和表妹什么,后又安排年少成名的剑客仲连保护她们的安全。但他,自那以后再没回过宁州。
这次,他祖母执意要来盛京,恐怕是仲连那个家伙“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说他在京城被太后赐婚,娶了谢璧的女儿。
因着这个原因来,便是大罗神仙也劝不回她。
眼前忽然浮现出那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的身影,萧业叹了一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只是不知道她能否应付得来。
“他们还有多久进京?”半晌后,萧业沉声问道。
谷易道:“老夫人年纪大了,他们走得慢,预计要三天左右。”
萧业点点头,“告诉我们的人,不必管他们了。沂州现在怎么样?”
樊兴见萧业问自己,便将这几日的情形报上。
自粮食和治水问题解决后,范廷已着手核查上次齐王赈灾的账目,只是还没有眉目。
说明情况之后,樊兴又问道:“公子,我们是否要将我们掌握的情况向范大人提示一二?”
萧业摇摇头,“不,范廷是能臣,也是纯臣,像他这样中正不阿的人,‘功不能虚成,名不能伪立’,仕途中不能有一点儿虚假,否则他会受之有愧。
他是个有能力的人,我相信他一定能找到线索。”
樊兴答了声“诺”,便与谷易各自传信去了。
出了书房,樊兴不解地问道,“那仲连是什么人?怎么身为护院,敢不听公子的命令,还擅自带着老夫人和表姑娘来京城?”
谷易答道:“那仲连四年前初涉江湖,剑术不错,也算小有名气。
谁知刚有些名气,就遇到了公子,两人打一个赌,赌输的人,要给对方做十年仆从,且十年不能洁面!
仲连输了,到现在已经在宁州老宅给公子当了四年的护院了,而且四年没有洗过脸。后来,他连头发也不梳了,披头散发的。
唉,好好的一个意气风发的江湖侠客,现在跟个邋遢乞丐一样!你说,要是你,你能咽的下这口气,不给公子找麻烦?”
樊兴被这奇怪的赌约惊讶到了,连忙问道:“他们打的什么赌?”
谷易答道:“我听公子说,那仲连剑术精妙,他便以剑术与他打赌。
两人各拿二十片竹叶,从空中洒落时,谁斩碎的叶子最多最碎,谁便获胜。
公子先来的,仲连将二十片竹叶抛洒出去时,公子碎掉了十九片。
轮到仲连时,公子洒的竹叶全碎了,地上没有一片整叶。”
“那这是仲连胜了啊!”
“仲连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扭头就走了,根本没有细看地上的叶子。
等到第二天清晨,他在客栈一觉醒来时,看见他的房门前放了两片竹叶,而我们公子正悠闲地坐在楼下喝茶呢。
仲连感觉不对劲,又去了昨日两人比试的地方查看,将那些碎叶子拼凑起来,怎么拼也只有十八片!”
“怪哉!隔了一夜,碎叶子竟然还在!那仲连到底是真输了,还是我们公子?”
樊兴心中升起了谜团,他们跟着公子这么久,敢用性命担保他是个正派的人,但却不敢保证他不会在必要时用些手段。
这个问题谷易也答不上来,“你这个疑问也是仲连这四年来的心病,可他是个重信守诺又骄傲的人,便在事实面前愿赌服输了。
我也曾问过公子,可是公子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所以,仲连到底是输了,还是被骗了,只有我们公子知道。”
樊兴听后,不禁摇头叹息,略表同情,“本是扬名立万的年纪,却被一个赌约困在四方天里,关键是还不确定是自己实力不济,还是被蒙骗了!
怪不得他要把老夫人和表姑娘送来盛京给公子添堵呢,也是啊,这口气是难咽了点。”
说罢,两人就分头传信去了,对那不日将到来的剑客竟有了些期待。
八月的沂州,雨水渐少。田地里的洪水逐渐褪去,百姓开始修整土地,预备下一季的播种了。
赈灾逐渐接近尾声,治水也顺利的进行着,可是皇帝给范廷的任务,核查上次赈灾是否有人中饱私囊,他还没有完成。
这几日,他频繁地跑州府衙门,查看各类账目。
这日,他又在馆驿中愁眉不展的看账簿,孔偃和常山王走了进来。
“范御史,这几日有进展吗?”魏承昱开口问道。
范廷起身行了礼,摇了摇头,指着一摞摞的账簿道:“还不曾有收获,这些账簿做的十分周全。
像这些,是与工部有关系的账,和工部的账簿记得一模一样,表面上看不出什么。
而这些,是关于购粮和安家费的,属于难以查实的。
这个安家费,我按照册上的登记走访百姓。有一些百姓能够找到,有一些不知是逃难还是遇难了,就找不到人了,也不知到底有没有收到安家费。
还有那些小的花费也有,什么船坞、铲子、扁担全都记上了。这些小账也不好对,数量不够,便说丢了。
总之,现在仍是一团乱麻,找不到头。”
孔偃翻了翻账簿道:“他们是早就准备来应付这一天了。”
常山王望着堆叠如书山的账簿,感慨道:“这些账簿中不知藏了多少蛀虫,本王不信他们就没有一丝儿破绽!我们一条条去找,总能找到一些线索。”
孔偃也道,“对账查账是个耗时耗力的活,不知其中的底细,便只能一条条去核实了。”
范廷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从破案的角度看,那些容易核实的账目就像是故意给我们看的证据,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而那些不易核实的账目才可能是关键所在。
不如这样,殿下和孔兄大张旗鼓的去查那些容易核查的账目,而且要胡搅蛮缠,干扰他们的注意力。
我则暗中去查那些不易查实的账目,咱们也给他们来个虚虚实实,真假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