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业没有向床榻走去,坐在一张蒲团上盘腿坐了下来,“你睡吧,我在这里便可。”
谢姮想到那些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关切的说道:“你受了伤,万一再着了凉……”
“不会。”萧业截断了她的话。
谢姮的小脸有些黯淡,心中涌起一股难过,轻柔说道:“那你把褥子拿下去吧,这样会暖和些。”
萧业没有答话,而是闭上了眼睛。
谢姮咬着樱唇看了他一时,轻轻叹了口气,躺下了。
一夜安稳过去,天刚蒙蒙亮时,谷易就带着马车回来了。
萧业换上了干净的衣衫,听到床榻上传来轻微的翻身声,他没有回头,出了屋便让等在门外哭肿了眼的绿蔻进去了。
毫无意外,里面传来抱头痛哭的声音,这声音属于绿蔻。
片刻后,绿蔻为谢姮梳好了妆,出来请示萧业,因为谢姮的脚还肿着,不能沾地。
萧业进了屋,来到了床榻前,先将一个鼓鼓的袋子放在了褥子上,接着蹲下身来,查看了谢姮的伤势,修长的手指不轻不重地为她按摩着,疏通淤血。
谢姮知道那袋子里装的是银子,但她有些奇怪。
“夫君,你昨夜疗伤时,身边明明有银锭,为何要放这么多碎银子?”
萧业仍低着头为她揉着伤处,随口答道:“银锭太过惹人耳目,这些零碎银子,只要他们安生低调,就不会惹人红眼。”
谢姮垂着眼眸,看着眼前体察入微,冷漠着脸为她治伤的男子,心里暖意融融。
萧业将谢姮抱上了马车,向那对老夫妇道了谢后便回城了。
待他们走后,老夫妇去收拾屋子,这才发现放在褥子上的一百两碎银,心中感念非常,这么大一笔酬谢,够让他们往后养老无忧了!
等到追出门去,一队人马早已看不见了,两人便朝着萧业等人离开的方向,遥拜感谢。
路上,萧业、谷易与三班捕头骑马在前。
郑大勇问道:“大人,那蒙面贼人和那些山贼不是一伙的,大人为什么要说他们都是山匪?”
萧业淡淡道:“你们心中都有疑惑?”
鲁能接话道:“不止我们,那天都县的县令张雍听到您遇到了山匪,初时还愤慨不已,等见到了那蒙面贼人和山匪的尸体,连送上门来的剿匪的功劳都不敢要,非让我们大理寺自己领回去!”
郑大勇呸了一声,骂道:“那厮忒狡猾,说什么不敢贪功,实则就是怕事!”
王韧接话说道:“还是大人料事如神,我们便按大人说的,天都县的匪徒交给天都县衙,天都县衙若不收是不是对这些匪徒的身份存疑?
那张雍骑虎难下,就都按山匪上报了。”
鲁能又道:“不过我听那那县令嘀咕了一句,‘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大人,那些贼人的身份不追查了吗?”
萧业道:“我们查不了。”
鲁能又问道:“那他说的神仙,会不会再出手?”
萧业轻笑一声,“没什么怕的,不过是过路神仙罢了!”
随后又向三人问道:“你们怕了?”
三人对视一眼,王韧答:“回大人,这神仙的身份,兄弟们虽不清楚,但也知道大人来京后得罪的都是朝中权贵。
说实话,兄弟们心里虽然有些犯嘀咕,但我们跟着大人干了几桩大案,知道大人是有勇有谋的人,只要大人不怕,我们就不怕!”
鲁能也道:“我们看得出来,大人不像前任寺卿姚知远一样是个糊涂官。
这段时间,我们跟着大人办的案子件件畅快淋漓,人人拍手叫好!
我们也有一腔热血,也对这世道感到不公,如果跟着大人能堂堂正正的做捕快,清清白白做公人,我们愿意跟着大人!”
郑大勇话粗,“大人不当孬种,我们就不当孬种!”
萧业爽朗的笑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忠勇之人,那些案子多靠你们秉公执法,让宵小之辈没有可乘之机,我信得过你们!
朝堂的事,不要多想,你们是捕快,所有行事都是听令而已。告诉兄弟们,该做事做事,这把火烧不到你们身上。”
三人则道:“大人放心,我们会管好下面的兄弟,谁要是想当孬种,不需大人出手,我等先宰了他!”
一行人马走过泥泞的山路,浩浩荡荡地进了城。
百姓们好奇的围观着,今日一早,大理寺卿萧业以身为诱饵,剿灭天都山匪徒的壮举已传遍京城。
听着沿途百姓的议论,萧业心中冷笑一声,看来这个天都县令张雍可真是一点儿也不贪功啊!
萧业进城的消息,很快就有人传到了齐王魏承煦的耳朵里。
“看来你手里的江湖高手,也不顶什么用。”
齐王魏承煦面窗而立,面容阴骘。
徐骁羞惭地低下了头,“这次是我们轻敌了,没想到他……”
“没想到他竟会武功是不是!”
魏承煦转过身来,俊颜因极度生气而扭曲!
徐骁再次低下了头,声音弱了下去,“是,谁能想到他上次在九曲阁,那般惊险的情况下,竟还隐藏身手,此人当真狡诈!”
魏承煦忽然笑了起来,让人不寒而栗,“每次失手都是轻敌,这萧业是专门来克舅舅的吗?”
“殿下,是我办事不力。”徐骁请罪道。
魏承煦没有问责,阴冷的眸子微眯,“沂州的犯官快要进京了吧,舅舅若是再失手,本王的齐王府就要赔出去了!”
徐骁脸上带着狠厉,立马道:“不会!听说有一种毒,见血封喉,只要涂在剑上,哪怕只是小小的伤口,不出片刻也能要命!只是,有一点还需请示殿下。”
“什么?”魏承煦眉头微扬。
“到时难免会对上常山王,他是皇子……”
魏承煦冷笑几声,“我这个哥哥贯是命硬,幼时坠马不死,流放黑山不死,冲进火场也不死。
你们若真是误伤了他,我倒觉得稀奇了!不过,那也只能是他命数如此了。”
徐骁明白了,没再多言。
宫城里,今日皇帝没在崇德殿,而是在寝宫长秋宫的小花园里,悠游自在地喂着鱼。
明月池里荷花遍开,亭亭玉立,莲叶蓬蓬,清凉沁人。
池上的澄瑞亭里,皇帝居高临下地喂着锦鲤。
每当鱼食投下,鱼群便顷刻沸腾,争先恐后的抢夺吃食,那五彩斑斓的鱼影交错,便惊动一波池水。
“陛下,您看,那尾红鲤鱼多敏捷!”睢茂在一旁瞧得乐津津的。
皇帝也颇为愉悦,笑道:“它倒是机灵,就它欢快,吃的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