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机屏幕,指尖停在那行外卖备注上。
“顾先生上次说喜欢这个口味,多加辣。”
厨房的餐盒还翻在地上,油渍干了,黏在地板上。我蹲下去捡,手指碰到那层滑腻,忽然想起他以前总把辣椒酱挤进汤里,喝完还会抬头看我一眼,嘴角红红的。
那时他还叫阿辞。
现在不是了。
我把餐盒扔进垃圾桶,转身拉开抽屉,拿出那个没织完的围巾。毛线是深灰色的,针脚歪得厉害,中间还漏了几针。我本来想拆了重织,可一直没动。今天早上终于下决心,剪成几段塞进信封,准备寄去慈善站。
门铃响了。
我没料到会有快递。开门时外面没人,只有个牛皮纸包着的盒子放在门口。没有寄件人,也没有地址。
我拿进来,撕开。
里面是个黑色丝绒盒。打开的一瞬,心跳慢了一拍。
是我的围巾碎片,整整齐齐叠好,压在底下。上面放着一枚钻戒,冷光刺眼。
还有一张字条。
“别自作多情。”
我坐在桌边,把碎片拿出来。每一段都带着我的指纹,毛线头还卷着。我一针一针织的时候,想着他冬天穿西装的样子,领口露出一点脖颈,风一吹就泛红。我说过要给他围上,挡住风。
可他走了。
现在他把这东西退回来,连同这枚不属于我的戒指。
我鬼使神差地拿起钻戒,套上无名指。
它太大了。刚碰上指根就往下滑,我捏住才没掉。试了几次,始终戴不稳。我盯着它晃来晃去,忽然明白过来——这不是为我做的。
他的手我见过。修长,骨节分明,无名指上有道浅痕,像是长期戴戒指留下的。而我的手指太细,撑不起这个圈。
这戒指本该属于另一个女人。
我把它放进抽屉,和围巾碎片放在一起。锁上那一秒,手抖了一下。
窗外开始下雨。
我走到窗边,雨已经大了,打在楼下铁皮棚上噼啪作响。街灯昏黄,映出湿漉漉的路面。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巷口,车灯亮着,照出一片水雾。
我看清那是他的车。
他没下车,也没熄火。车停在那里,像在等什么。过了几分钟,车喇叭轻轻按了两声,短促,不像催促,倒像是确认什么还在。
然后他调头,冲进雨幕。
尾灯红光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拐角。
我站在原地,没动。
手机震动了一下。陌生号码发来一条信息:
“以后别再送东西到公司。”
我删了。
坐回床边,摸出抽屉最底层的照片碎片。那天他撕掉的,我一片片捡回来。背面有半句话拼得出来:“我配不上你。”
原来从头到尾,我们都在说反话。
他嘴上说我不配,却藏了我的工作照;我说自己能放下,还是留着围巾没丢。
雨越下越大。
我关了灯,躺下。天花板黑着,耳边全是雨声。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又震。
是外卖系统通知。
明天早班,六点接单。
我闭上眼。
第二天清晨五点,闹钟还没响,我已睁着眼。
床头柜上的水杯昨天没盖,边缘结了一圈水垢。我拿起来倒掉,重新接满。
换上蓝色工服,检查保温箱,拉链卡了一下,我用力扯开。
出门前最后看了眼抽屉。
钥匙插进去转了一圈,确认锁死。
电梯下行时,楼道灯一闪一闪。我低头看鞋带,系紧。
到了楼下,电动车停在老位置。我推出来,钥匙插进电门,扭动。
车子发动的声音在雨后清晨格外清晰。
我戴上头盔,正准备走,看见车筐里有个小袋子。
银色包装,系着黑丝带。
我拿起来,没署名。解开一看,是枚易拉罐拉环,被磨平了边缘,套在一条细链上。
像件手工项链。
我认得这个拉环。去年夏天,他在出租屋喝汽水,喝完随手捏扁。我笑着说攒着吧,能当纪念。他当时没说话,只把拉环收进了口袋。
后来他失忆,醒来变回顾晏辞。
我以为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现在,这枚拉环回来了。
我握紧它,金属边硌着掌心。
抬头看向三楼窗户。窗帘没拉,灯还亮着。
那扇窗后,昨晚有人坐了一整夜。
我跨上车,启动。
前方路口红灯亮着。
我停下,低头看着手中拉环。链子很短,刚好能绕一圈。
雨后的风有点凉。
我把拉环贴在胸口,压进衣领里。
绿灯亮了。
我松开刹车,往前骑出去。
刚过斑马线,身后传来急促的刹车声。
一辆黑色宾利斜停在路中,车门猛地推开。
一个人冲下来,西装皱了,领带歪着。
他站在雨后湿地上,抬手喊了一声。
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