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启终于缓缓转过身。他依旧没有直接回答徐子敬的问题,目光落在了阅兵台侧后方。几名身材高大的仪仗兵,如同钢浇铁铸般挺立在寒风中,他们中间,簇拥着一面卷起的巨大旗帜。
那旗帜的旗杆是沉重的硬木,旗面似乎用极厚重的丝绒制成,即使在卷起的状态下,也能隐约看到其边缘浓重的、仿佛凝固了血与火的深红底色。
“旗。” 唐启只吐出一个字,声音不高,却像一块投入冰水中的烙铁,瞬间让整个阅兵台的气氛凝滞了,连风声似乎都为之一窒。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都聚焦到了那面卷起的旗帜上。
仪仗队正中的旗手,一个身高接近两米、如同铁塔般的壮硕军士,闻声猛地一跺脚,皮靴后跟撞击冻土的声音清脆得像敲响了一块铁砧。
他双臂肌肉贲张,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用力将那沉重的卷轴状旗面高高举起,然后猛地向斜上方一抖!
呼啦——
巨大的阻力瞬间传来,旗帜在凛冽的朔风中顽强地展开!狂风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撕扯着它,发出沉闷而有力的猎猎震响!旗面疯狂地舞动、翻滚,像一团被点燃的、挣扎着要照亮整个冻原的烈焰!
整个阅兵台,乃至整个开阔检阅场周围所有能够看到这面旗帜的士兵们,在这一刻,集体失声。只有狂风卷过旗帜的怒吼。十万道目光被死死地钉在那翻腾的金星之上,血液在冰冷的身体里开始加速奔涌。
唐启的目光锐利如鹰隼,越过徐子敬,直刺向那面在风中傲然招展的金龙军旗。他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那空气仿佛带着钢铁和硝烟的味道。他没有走向徐子敬,而是径直走向了那面如同有生命般搏动着的旗帜。
他伸出手,动作缓慢而坚定,没有戴手套。修长的手指在触碰到那冰冷、因浸染寒气而变得有些硬挺的丝绒旗面时,微微顿了一下。
旗杆沉重异常,硬木的冰冷透过羊皮手套直刺掌心。他稳稳地握住了旗杆的中段,然后,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在军服下骤然绷紧,爆发出与他清癯外表不符的沛然巨力。
那面巨大的、在狂风中如同烈马般挣扎的战旗,竟被他单臂稳稳地擎起!旗帜在他手中再次剧烈地抖动了一下,金龙在赤红的背景上发出一阵无声的咆哮,随即被他手臂传来的强大力量所慑服,绷得笔直!
唐启擎着这面象征着毁灭与新生的旗帜,转身,几步便跨到早已僵立当场的徐子敬面前。两人距离极近,徐子敬甚至能看清唐启额角被寒风冻得有些发白的皮肤,和他眼中那如同“天眼”雷达穿透风雪般的冰冷光芒。
“向前!” 唐启的声音猛地拔高,如同洪钟炸响,瞬间压倒了阅兵台上所有的风声!那声音里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狂暴的力量,穿透耳膜,直刺人心。他双臂用力,将沉重的旗杆猛地向前一递!
徐子敬浑身一震,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力伸出早已冻得有些发木的双手。他的手臂在接触到旗杆的刹那,被那巨大的重量和唐启前递的力量压得往下一沉!他牙关紧咬,脖颈上青筋瞬间暴起,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才死死抓住旗杆,堪堪稳住了这面象征着无上权柄与征伐使命的军旗。沉重的旗杆上传来的力量,让他脚下厚重的皮靴都似乎往冻土里陷了几分。
唐启并未立刻松手,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两口冰封的寒潭,死死锁定在徐子敬因用力而微微扭曲的脸上。他再次开口,每一个字都像用重锤敲打在钢铁上,带着灼热的气息和金属摩擦般的铿锵,撞击在徐子敬耳膜上,也如同无形的冲击波,扫过整个死寂的阅兵台,远远地传向风雪中的钢铁方阵:
“此去——!” 他声音拖长,带着一种撕裂般的决绝,目光却仿佛穿透了徐子敬,穿透了眼前的风雪,投向那北方无垠的、冰雪覆盖的荒原,“不为征服万里冻土!不为扬名异域番邦!” 他的声音骤然变得更加锐利,如同淬火的利刃出鞘,“为的是——” 他手臂上的力量再次加大,那旗杆在两人手中似乎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旗面上的金龙随之疯狂扭动,“我们华夏的万代子孙——!再不用蜷缩在巴掌大的冻土上——像牲口一样挨饿!!”
“有人说,国内打完了,朝鲜收回来了,东洋跪了,为什么我们还要接着打?我们一代人要做三代人的事情,还上一代的欠的债、守这一代的国土。打下一代的江山。北边大了,不推到海边,就要无数的后代在冰天雪地里驻守轮换、挨冻。”
“轰——!”
最后一个“冻”字如同炸雷般落下,带着唐启胸腔里喷薄而出的全部力量!他猛地松开手,那面巨大的、仿佛燃烧着血与火的旗帜,连同它象征的如山使命,彻底压在了徐子敬骤然绷紧如钢铁的双臂之上!
“华夏——!!!” 徐子敬的脸瞬间涨成紫红,脖颈上血管根根暴凸,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从肺腑最深处炸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那吼声被旗杆的重量压得有些变形,却充满了同归于尽的惨烈!
“永昌——!!!” 回应他的,是早已被那授旗一幕点燃了所有血液的十万将士!十万个喉咙在同一瞬间爆发!那声音不再是简单的呼喊,而是由钢铁履带的轰鸣、引擎的咆哮、刺骨的寒风和胸膛里滚烫的血液共同熔铸成的、一道足以粉碎一切的声浪!
声浪如同无形的海啸,从阅兵台前的装甲集群核心爆发,轰然席卷整个冰封的训练基地!巨大的“天眼”雷达天线似乎在这声浪中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