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口陷落,文聘败退,甘宁水军的旌旗在昔日曹军水寨的废墟上与夏口城头猎猎作响。这一消息如同飓风般席卷长江两岸,其带来的冲击波,远比一场局部的攻城野战更为猛烈和深远。它不仅仅意味着曹仁大军的侧翼洞开、一条重要补给线被切断,更向天下昭示了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竟陵林凡,已非割据自守的疥癣之疾,而是拥有在曹魏最强军事压力下,依然能够主动出击、并战而胜之的强大势力!
这场胜利,如同一块投入看似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江东建业的吴侯府内,激起了最为汹涌和复杂的波澜。一直采取“坐观成败,伺机取利”策略的孙权,被这突如其来的战报,推到了必须重新审视全局、做出关键抉择的风口浪尖。
吴侯府议事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孙权高踞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的扶手,他那双碧色的眼眸深处,闪烁着惊疑、忌惮、贪婪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悔。下方,以吕蒙、张昭为首的主战派,与以鲁肃为首的持重派,再次展开了激烈的交锋,只是这一次,争论的焦点不再是要不要动手,而是——如何动手,以及对谁动手。
**鹰派请战,欲趁火打劫**
吕蒙率先出列,他因夏口之败感到脸上无光,更因林凡水军展现出的强悍战力而深感威胁,语气前所未有的急切和强硬:“主公!甘宁攻陷夏口,林凡气焰更炽!此獠狼子野心,今日能取夏口,明日便可顺江而下,直逼我江东腹地!其势已成,绝不可再纵容!”
他上前一步,几乎是指着北方方向:“如今曹林大军鏖战于新野,林凡主力被牵制,夏口新得,立足未稳,正是天赐良机!末将请命,率我江东水陆精锐,即刻西进,夺回江夏,攻取夏口!将林凡势力彻底逐出长江中游!届时,我江东全据长江之险,进可图荆襄,退可保江南,霸业可成!”
张昭等老臣此次也罕见地站在了吕蒙一边,他捋着胡须,慢条斯理却语气坚定:“子明将军所言,虽显急切,然确是老成谋国之言。主公,昔日赤壁,我江东与刘备、林凡联合,乃为共抗强曹。如今林凡坐大,其威胁已不亚于曹操。所谓同盟,名存实亡。当此良机,若再犹豫,待林凡消化夏口,击退曹仁,则其势更难制矣!当以江东基业为重,行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事!”
他们的主张清晰而直接:趁林凡与曹操死磕,背后捅刀,夺取江夏乃至荆南,将竟陵势力扼杀在膨胀之中,至少也要将其势力范围压缩回荆南,确保江东对长江中下游的绝对控制。
**鸽派忧惧,力陈利害**
鲁肃听着吕蒙和张昭慷慨激昂的陈述,脸色愈发苍白,他深吸一口气,出列抗辩,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主公!吕将军、张公之言,看似为江东牟利,实则是要将江东推向万劫不复之深渊!”
他转向吕蒙,痛心疾首:“子明!你只看到林凡势大,可曾想过,若我江东此时背弃盟约(尽管名存实亡),进攻林凡,则道义尽失,天下人将如何看我江东?此为一失!”
“其二,林凡岂是易与之辈?其能在曹孟德十五万大军压境之下,犹能遣甘宁袭取夏口,可见其韧性十足,底蕴深厚!我军此时西进,林凡必拼死反抗,新野曹仁亦不会坐视我取江夏。届时,我江东将士,将陷入与林凡苦战之泥潭,而曹孟德却可坐收渔利!若林凡败,曹操下一个目标必是我江东!若林凡胜,其与我已成死敌,必倾力报复!无论何种结果,于我江东有何益处?”
“其三,亦是至关重要的一点!”鲁肃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终定格在孙权身上,“刘备!刘备与林凡有密约(虽未公开,但鲁肃能猜到),其正率军入川。若我攻林凡,刘备岂能坐视?其若与林凡联合,水陆并进,夹击我军,则我江东何以抵挡?届时,北有强曹未去,西有林刘联盟,江东危如累卵!”
鲁肃的剖析,如同冷水泼头,让不少被吕蒙说得热血沸腾的将领冷静了下来。他着眼于更大的战略格局和潜在风险,认为进攻林凡,弊远大于利,甚至可能引火烧身。
吕蒙不服,反驳道:“子敬过于危言耸听!刘备自顾不暇,焉有余力救林凡?至于道义,乱世之中,强者为尊,何来道义可言!唯有实力和地盘,才是根本!”
张昭也淡淡道:“鲁子敬过于迂腐。岂不闻‘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此等良机,千载难逢!”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都将目光投向了最终的决定者——孙权。
**孙权权衡,静制动**
孙权端坐其上,面色变幻不定。吕蒙描绘的“全据长江”蓝图确实诱人,江东历代追求的便是如此。而鲁肃指出的巨大风险,也如同警钟,在他心中敲响。他既垂涎荆州之地,又深知曹操的可怕,更对林凡展现出的实力和韧性感到忌惮。
他想起林凡在“荆襄经筵”上那“民心即为天道”的论断,想起甘宁水军攻破夏口的迅猛,想起北境传来的关于新野久攻不克、魏延袭扰后方的消息……这个林凡,比他想象中要难对付得多。
‘若此时进攻,真的能轻易拿下江夏吗?就算拿下,能否抵挡住林凡随之而来的疯狂反扑?曹操会坐视我壮大吗?刘备又会如何反应?’一个个问题在孙权脑海中盘旋。
最终,对曹操根深蒂固的恐惧、对陷入两线作战的担忧、以及对林凡实力判断的谨慎,压倒了那夺取地盘的冲动。他做出了一个看似保守,实则更加符合当下江东最大利益的决定。
“够了!”孙权沉声开口,打断了殿内的争吵。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屏息凝神。
“吕蒙、张公之言,是为江东开疆拓土,其心可嘉。”孙权先肯定了主战派的动机,随即话锋一转,“然,鲁子敬所虑,亦不无道理。曹操势大,乃我江东心腹之患,不可不防。林凡新得夏口,士气正盛,且与刘备暗通款曲,此时与之开战,确非良机。”
他看着面露失望之色的吕蒙,安抚道:“子明,你渴望建功立业,孤深知。然,为将者,须知进退,明得失。”
他最终下达指令:“传令:水军都督吕蒙,督率水师主力,前出至柴桑,加强巡弋,严密监视夏口竟陵水军动向,并防范曹军自合肥方向异动!陆口、芜湖等沿线要地,增派兵马,加固城防!没有孤的明确指令,一兵一卒不得越过当前控制线,擅自与竟陵开战!”
“至于林凡那边……”孙权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鲁肃,你继续以同盟之名,与竟陵保持联络。可遣使前往竟陵,以恭贺其取得夏口大捷为名,探听其虚实,尤其是……其对江东之态度。”
这道命令,意味着孙权最终选择了继续作壁上观,但将军事戒备等级提到了最高。他既不主动进攻林凡,以免引火烧身,也绝不允许林凡威胁到江东,同时还要密切监视,等待更好的时机,或者……等待曹操与林凡拼得更加两败俱伤。
**竟陵得隙,北境暂缓**
江东的最终决策,很快通过“暗羽”的渠道,传回了竟陵军师府。
“孙权果然选择了观望。”徐庶看着密报,松了口气,“如此,我东线压力大减,可全力应对北境曹仁。”
庞统嘿然笑道:“碧眼儿倒是精明,既想占便宜,又怕烫着手。不过,他按兵不动,对我而言便是最好的消息!甘宁可安心经营夏口,巩固防线。”
林凡点了点头,目光依旧聚焦在北境沙盘上:“孙权不动,乃意料之中。他忌惮曹操,也看出了我竟陵不是软柿子。不过,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需谨防其反复。传令甘宁,夏口防务不可松懈,对江东方向,保持警惕,但暂时不必主动挑衅。”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冷峻:“现在,我们可以将全部精力,用来好好‘招待’曹仁这位征南将军了!新野的血,不能白流!”
孙权的壁上观,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为竟陵消除了来自东面的最大威胁,使得林凡可以心无旁骛地专注于北境战事。战争的主动权,在各方势力的微妙算计与博弈中,继续着它那无声却致命的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