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套草原的风里,已裹着新草的嫩香,青芽顶破残雪,在旷野上铺出点点生机。五千背嵬骑兵蹄声踏碎寂静,陆续抵达鄂尔多斯部驻地外围,前锋停在二里开外,旌旗猎猎作响。
“传令兵何在!” 岳忠民勒马立在阵前,声如洪钟,震得周遭草叶轻颤。
“末将在!” 一名传令兵疾步出列,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速去鄂尔多斯部传信 ——” 岳忠民目光锐利如鹰,字字铿锵,“我乃大明宗室新贵麾下宗族子弟,听闻漠南草原分崩离析,多有软骨之辈屈膝投金,便是察哈尔部的黄金家族后裔,也剩不下几分风骨。今日特来以武会友,我军带三十万两纹银为注,只赌拳脚,不涉刀兵。你部若赢,纹银尽归你;我军若赢,只需你部献一头肥羊作贺。草原男儿素来悍勇,敢不敢接下这赌斗?”
传令兵不敢耽搁,翻身上马,马蹄扬起漫天尘土,直奔鄂尔多斯部帐营而去。抵达帐外,他勒马高声喊话:“鄂尔多斯部首领何在?我乃大明宗室新贵麾下,携三十万两纹银前来赌斗!你部若敢应战,便遣勇士明日一早于前方一里处筑台,只比拳脚,不逞骑射之利;若不敢,便认个怂,我军即刻便走!”
帐内猛地传出一声怒喝,震得帐帘簌簌晃动:“区区中原子弟也敢狂吠!我鄂尔多斯部乃黄金家族后裔,铁血铮铮,何惧之有!回去告知你们主将,明日一早,我部便遣一千勇士轮流上阵,定要让你们输得口服心服!”
传令兵得了回话,当即翻身上马,打马疾驰而回,片刻便到岳忠民面前:“报!岳帅!对方已然接战,约定明日一早,率一千勇士前来赌斗,只比拳脚,不比骑射!”
岳忠民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挥手下令:“传令下去,安营扎寨!管好马匹器械,三十万两纹银随身携带,不得有失!今晚把缴获的羊全宰了,给兄弟们烤个痛快,好好休整,养足精神!” 他目光扫过麾下将士,语气先扬后沉,“明日一战,既要显出宗族子弟的悍勇,又不能露了咱们背嵬军的底子,都给我记好了分寸!”
“遵命!” 将士们齐声应和,声震草原。
军营迅速拔地而起,帐篷连成一片,错落有致。将士们手脚麻利地宰羊扒皮,铁架支起肥嫩的全羊,在篝火上缓缓转动。暗红的火舌舔舐着金黄的羊皮,滚烫的油脂 “滋滋” 滴落,溅起细碎火星,浓郁的焦香混着草原独有的清冽气息,在旷野上久久弥漫。
围着火堆,不少兵士已然脱了上衣,古铜色的肌肤在火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嘿!你小子昨日摔跤还耍阴招,今日敢不敢再比划比划?”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猛地拍向身旁同伴,力道大得让对方踉跄两步。被拍的兵士不甘示弱,反手就揪住他的胳膊,两人当即在草地上扭作一团,胳膊肘顶、膝盖撞,粗喘着较劲,青筋暴起的模样引得周围人哄堂大笑,叫好声、起哄声此起彼伏。有人嫌不过瘾,抄起手边的酒囊狠狠扔过去:“输了的喝三大口,不准耍赖!” 酒囊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被第三人稳稳接住,他仰头猛灌,酒液顺着嘴角淌进脖颈,打湿了衣襟也浑然不觉,只抹了把嘴哈哈大笑。
火堆另一侧,几个年轻兵士正用刀尖戳着烤得焦香流油的羊腿,边啃边唾沫横飞地热议:“明日定要夺个头彩!听说鄂尔多斯部的摔跤手个个膀大腰圆,正好试试我新练的锁喉招!” 旁边一人嗤笑一声:“就你?上次被岳帅摔得爬不起来,还嘴硬说让着他,今日倒敢吹大话了?”“那真是我让着岳帅!” 年轻兵士急得脸红脖子粗,扔下羊腿就要理论,被旁人笑着拉开:“别吵了别吵了!明日真刀真枪见真章,谁怂谁是孬种,到时候自然分晓!”
岳忠民背着手,缓步穿行在营地中,听着耳边的喧闹,看着将士们摩拳擦掌、意气风发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他走到营地中央,抬手虚按,原本喧闹的营地瞬间安静下来,只剩篝火燃烧的噼啪声与晚风拂过旌旗的猎猎声。
“嘿,小伙子们,” 岳忠民声音爽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明日一战,便是你们各显神通之时。谁偷懒、谁勤练,明日在台上自见分晓 —— 偷懒的、打输的,回去全给我加练!”
话音刚落,一个圆脸小兵 “腾” 地站起身,苦着脸抱拳:“岳帅!可别再加练了!您那魔鬼式训练,兄弟们快扛不住了!每日跑马、劈柴、练拳脚,骨头都快散架了!”
岳忠民哈哈大笑,上前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力道不轻不重:“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不练好杀敌本领,明日在台上怎么保得住小命?” 他话锋一转,神色陡然沉凝下来,语气郑重,“记住两件事:第一,明日都把甲胄藏好,穿粗布短打过去,收一收当兵的煞气,说话做事别太利落,装成闲散的宗族子弟模样;叫我也别喊岳帅,就叫大哥,免得露了破绽。”
他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将士们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个个凝神静听。“第二,明日这赌斗,咱们的目的不是赢多漂亮,而是拖时间。” 岳忠民一字一顿,“赢了也别赢太轻松,尽量拖到最后再分胜负;就算输,也得让对面累个半死,耗光他们的力气。咱们多拖一刻,背嵬步兵的兄弟们就能多一分部署时间,这才是关键!”
“明白!” 五千将士齐声应和,声音压得沉稳有力,没有了先前的喧闹,只剩眼底藏不住的悍勇与心照不宣的默契。篝火跳动,映着一张张坚毅的脸,河套草原的夜,悄然酝酿着一场藏锋敛锷、以拖为进的博弈,只待明日晨光破晓,便要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