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司礼监值房。
烛火摇曳,映照着李德全那张愈发阴鸷的面孔。
他手中捏着一份来自朔风城的密报,上面详细记述了凌薇北海之行、收服蛟龙帮、乃至石铮康复的种种细节。
每多看一行,他眼中的寒意便增一分。
“好一个凌薇……好一个镇国公!”他将密报狠狠拍在案上,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北海玄冰鱿都奈何她不得,反倒让她收服了敖烈那条疯狗!连个傻子都能被她治好……此女,已成气候,再不动手,必成大患!”
值房内并非只有他一人,阴影中还垂手立着一名面容普通、眼神却异常精干的中年宦官,乃是李德全真正的心腹,掌刑千户高无庸。
“干爹息怒。”高无庸声音尖细低沉,“凌薇势大,强攻恐难奏效,反而可能逼反她,届时江南、北疆、河西连成一片,局面将彻底失控。为今之计,还需从其内部着手。”
“内部?”李德全冷哼一声,“韩锋、赵擎天、季容皆是她的死忠,那个新康复的石铮,更是她起家的老人,铁板一块,如何着手?”
高无庸上前一步,低声道:“干爹,铁板虽硬,亦有缝隙。凌薇崛起太快,麾下派系虽明面团结,暗地里岂能没有远近亲疏、利益纠葛?北疆旧部与江南新附者之间,武将与文吏之间,甚至……她那些旧部之内,难道就真如表面那般和睦?”
他顿了顿,继续道:“况且,我们手中,并非无棋可走。诚王,便是最好的一步棋。”
“皇甫允?”李德全眉头一皱,“那个废物?他在北疆被凌薇看得死死的,能有何用?”
“正因他被看得死,凌薇反而容易对他放松警惕。”高无庸眼中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芒,“他毕竟是大胤亲王,是陛下血脉相连的皇叔!只要他人在北疆,便是朝廷法统在北疆的象征!凌薇可以架空他,可以软禁他,但只要他没死,没公开反叛朝廷,这块招牌就还有用。”
“你的意思是……”
“我们可以不用他做什么,只需要……让外界,尤其是北疆内部某些心思浮动之人,以及天下士林觉得,他可能想做些什么,或者,凌薇可能对他做了什么。”高无庸阴冷一笑,“流言,有时候比利剑更伤人。我们可以暗中散播消息,言及诚王在北疆实则被凌薇软禁,形同囚徒,甚至……身染重病,恐不久于人世,皆因凌薇跋扈所致。”
李德全眼中精光一闪:“借诚王这面旗,污凌薇之名,引发北疆内部及天下人对她的质疑?”
“不仅如此。”高无庸声音更低,“我们还可以‘帮助’诚王,与北疆内部某些对凌薇不满,或心向朝廷的‘忠义之士’,建立一些……‘隐秘’的联系。不需要他们立刻造反,只需让他们知道,朝廷没有忘记他们,诚王也并非毫无作为。埋下种子,静待时机。”
“甚至,”他最后补充道,“若时机成熟,或许可以制造一场‘意外’,让这位诚王殿下‘不幸’薨逝于北疆……届时,这弑杀亲王、阴谋篡逆的滔天罪名,凌薇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天下共讨之,名正言顺!”
李德全抚掌,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好!此计大妙!杀人诛心,莫过于此!便依你之计行事!务必小心,不要留下任何把柄!”
“干爹放心,奴才晓得轻重。”
与此同时,朔风城,诚王府。
皇甫允披着一件狐裘,坐在暖阁窗前,望着庭院中几株在寒风中摇曳的枯竹,怔怔出神。
他手中捧着一卷《胤律疏议》,却许久未曾翻动一页。
王府长史悄步进来,低声禀报:“王爷,府内用度已按例拨付,镇国公府那边又遣人送了些新到的江南锦缎和补品过来。”
皇甫允仿佛没有听见,依旧望着窗外。
长史犹豫了一下,又道:“近日……城中似有一些流言蜚语,关乎王爷……”
“哦?”皇甫允终于有了反应,缓缓转过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甚至有些懦弱的表情,“什么流言?”
“都是一些无稽之谈,”长史忙道,“说什么王爷在此形同软禁,郁郁寡欢,以致玉体违和……简直胡说八道!王爷在此静养,镇国公一向礼遇有加……”
皇甫允轻轻“嗯”了一声,打断了他,语气平淡无波:“既是无稽之谈,何必理会。本王累了,你退下吧。”
“是,是。”长史不敢多言,躬身退了出去。
暖阁内恢复了寂静。
皇甫允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手指无意识地在书页上划过。
他端起旁边微凉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
镇国公府,书房。
凌薇也收到了关于流言的报告。
“形同软禁?郁郁成疾?”凌薇冷笑一声,“李德全也就这点手段了。侯三,查清流言源头,能掐断便掐断,不必大动干戈。同时,以本王名义,再给诚王府送一批赏赐,规格再提一等,让所有人都看看,本王是如何‘礼遇’这位亲王的。”
“是。”侯三领命,又道:“国公爷,诚王那边……是否需要再加派人手?”
凌薇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必。看得太紧,反而落人口实。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亲王,在这朔风城还能翻出什么浪花?眼下重中之重,是西域幽冥阁和帝京可能的经济打压。让我们的人,盯紧各地的粮价、盐价,尤其是漕运节点,一有异动,立刻来报!”
“属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