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暗扣,眼底掠过一丝精准的算计——仅靠言语施压,终究无法彻底碾碎她那十年未折的峨嵋傲骨。要让这朵枯槁的雪莲彻底臣服,必须先给她尝一口“生”的滋味,再将这滋味与“掌控”死死绑定。
一把,足以烧尽她最后犹豫的火。不是威逼的野火,而是让她亲眼看见“生机”就在你掌心、却需俯首才能触碰的——神焰!
脚下故意放缓了施力的节奏,先轻碾了尘腕间碎骨,待那哀嚎如破锣般拉到最尖细时,空着的左手骤然凝力,指节弯成一道精准的弧线,对着素云心口方向,看似轻描淡写地一弹。
“嗡——”
一缕比蛛丝更纤细的金色气劲从指尖跃出,初时黯淡如萤火,转瞬便凝聚起初阳破雾的炽烈,带着松木燃尽后的清冽暖意,连魔宫穹顶凝结的湿冷都被蒸腾出细小的白雾。
气劲掠过的轨迹上,空气被生生劈开一道微不可察的涟漪,了尘那撕心裂肺的惨叫竟被这无形的气墙截成两段,前半声撞在气劲上折返,后半声才拖沓着落地。它快得超乎感知,素云甚至没看清轨迹,只觉眼前晃过一道暖光,气劲已贴胸而至。
那气劲似有灵智,避开了她胸前破损的僧袍裂口,精准地落在膻中穴上,没有丝毫冲击感,反倒像一滴温水滴入雪地,悄无声息地渗了进去。
“呃!”
素云浑身一僵,不是因为疼痛,而是一股久违的暖意顺着胸口炸开,十年间经脉枯竭的刺痛竟被这股暖意裹着,化作细密的酥麻,从膻中穴一路蔓延到指尖脚尖。
那是一种她在寒潭般的囚禁岁月里早已遗忘的感觉——是少年时在峨嵋金顶练气,初感内力流转的温润,是执掌玉衡剑时,剑气与心气相合的充盈,浩瀚如云海,却又细腻如春雨,每一缕都带着蓬勃的生机。
她第一反应是缩肩欲避,十年的屈辱让她对任何肢体相关的施为都本能警惕,这股突如其来的暖意,在她看来或许是更阴毒的折磨——比如催动体内淫毒,让她在人前失态。
可下一秒,她猛地睁大眼睛,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放大,原本苍白的脸颊竟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不是淫毒发作的妖冶,而是内力流转时的气血翻涌。
她修习峨嵋九阳功数十年,对内力的感知早已刻入骨髓,此刻竟能“看”到那缕金劲在体内游走的轨迹——如同一匹金鞍骏马,踏着她干涸的经脉奔腾。
那金劲没有丝毫霸道的冲撞,反倒像位细心的园丁,遇到经脉断裂处便化作细密的光点,一点点修补;遇到萎缩的肌理,便散作暖雾,温柔滋养。它巡游的姿态从容而威严,恰如峨嵋山巅俯瞰云海的掌门,带着不容置喙的掌控力。
最让她惊骇的是那些盘踞经脉的淫毒——十年间如附骨之疽,阴冷黏稠,连她残存的九阳真气都无法撼动。可在金劲面前,它们竟如残雪遇骄阳,先是剧烈扭曲挣扎,随即化作一缕缕灰气,被金劲裹挟着向外推送,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她能清晰感觉到,那些因常年无内力滋养而干瘪的经脉,正被暖雾撑得重新舒展,原本脆如蝉翼的管壁,渐渐恢复了少年时的韧性,甚至比巅峰时更显宽阔——这哪里是简单的疗伤,分明是重塑根基!
这……这是
这是何等精纯的内力?!
她的九阳功如村野灶台的柴火,虽旺却杂;这金劲却如东海旭日,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温暖中带着焚尽一切阴邪的霸道。她甚至怀疑,这根本不是人间该有的武学,而是传说中上古真人的护体真气!
这已经超越了“武功”的范畴!
这,是“神迹”!
是能将她从十年地狱中拖出来的,真正神迹啊!
可这份狂喜还没在心底扎根,一股钻心的羞耻便如冰水浇下,让她浑身发冷。
金劲净化的淫毒并未凭空消散,而是被那股霸道的力量强行凝聚,从经脉、血肉、甚至骨髓深处被剥离出来,顺着气血运行的轨迹,疯狂涌向体表——唯一的出口,便是全身的毛孔。
那是她十年间最想摆脱的污秽,此刻却要在另一个男人面前,以最狼狈的方式排出体外。
“嗯……”
一声压抑的闷哼从齿间溢出,她死死咬住下唇,想将这声失态咽回去,却控制不住浑身的颤抖——体内热流乱窜,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火虫在皮肤下爬行,每一寸都在叫嚣着灼热。
她下意识想蜷缩身体,却被金劲流转的力量定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一颗颗带着淡粉色泽的汗珠从毛孔中渗出,先是额头,再是脖颈,顺着脸颊滑落时,竟带着一丝阴寒的凉意——那是淫毒的余韵。
不过三两个呼吸,那身本就单薄的白色僧袍便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勾勒出轮廓。她慌忙抬手去拢衣襟,却发现指尖无力,只能任由那冰凉的布料贴着肌肤,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根针在刺。
比这更让她崩溃的,是那股熟悉的气味——混合着催情香与十年屈辱的腥甜,曾在每个被了尘蹂躏的夜晚萦绕鼻尖,是她午夜梦回都想斩断的噩梦。
羞耻!
滔天的羞耻如滚烫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耳膜嗡嗡作响,指尖冰凉得像攥着块寒冰,连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感。她想猛地低头将脸埋进胸口,想死死闭眼隔绝那道审视的目光,甚至荒诞地盼着脚下裂开一道缝隙将自己吞噬——可下颌被那缕金劲稳稳托住,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霸道,迫使她只能僵硬地扬起脸,迎上你似笑非笑的眼眸,将所有狼狈暴露无遗。
而此刻,那股浸着十年屈辱的腥甜气味,却在你这“神迹”般的净化下,以一种更浓烈、更尖锐、更无可辩驳的方式,从她每一寸毛孔里被逼出,在鼻尖盘旋不散。这气味不再是隐秘的噩梦,而是具象化的“罪证”,随着魔宫穹顶滴落的水珠声,一遍遍敲打她摇摇欲坠的尊严。
这是救赎——金劲仍在经脉中流转,修复着十年的创伤,带来重获新生的真切暖意。
但,这更是一场公开处刑!当着“救世主”的面,当着这唯一能给她生机的人面前,将她十年来被淫毒侵蚀的污秽、被囚禁的屈辱、被折辱的不堪,都赤裸裸地、血淋淋地,从血肉里剥离出来,摊在冰冷的空气里暴晒!
这一刻,素云心中那最后一点点属于“峨嵋师太”的骄傲——那曾支撑她十年不疯的道心防线,被这股裹着自身“罪证”的腥甜气息,如洪水冲垮朽堤般,彻底地、无情地冲碎了!连一丝残渣都没剩下。
她终于,清清楚楚地、明明白白地,被迫认知到了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她,早就不干净了。
她的身体,她的经脉,她血管里流淌的每一滴血,都早已被这肮脏的淫毒渗透、污染,连骨髓里都藏着挥之不去的阴寒。
而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眼神里藏着冰与火、行事如神魔的男人,是这世间唯一一个,能将她从这泥沼里拖出来的救世主。
哪怕,这个救世主的眼底,藏着比了尘更令人胆寒的掌控欲,是个能将救赎变成凌迟的恶魔。
哪怕,这份救赎的代价,是她必须献上自己这具早已不洁的身躯,以及那颗刚刚被碾成齑粉的道心。
你缓缓地抬起踩在了尘手腕上的脚,鞋底沾着的血沫与骨屑落在石地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整个魔宫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了尘的哀嚎戛然而止,只剩他苟延残喘的粗重喘息,与穹顶冷凝水偶尔滴落的“嗒”声,交织成令人窒息的安静。
你转过身,衣袂扫过地面的轻响惊起一丝尘埃。目光落在床榻上的素云身上——她浑身湿透,白色僧袍紧贴着肌肤,像刚从污水中捞起的美人鱼,肩颈处还挂着未干的、带着淡粉色泽的汗珠。她蜷缩着,双臂下意识护在胸前,那双失神的眼眸里,揉着无尽的羞耻、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一丝如溺水者抓浮木般的疯狂祈求。
你甚至能清晰地闻到空气中那股气味——那是她十年苦难“酿造”的独特气息,混着金劲净化后残留的淡甜,成了最直白的征服证明。
你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那笑容极淡,却带着魔鬼般的愉悦,嘴角勾起的弧度,恰好映出你眼底的掌控欲。
“现在,师太……”
你的声音压得极低,轻柔得如同情人在耳畔低语,尾音却裹着神只般不容置疑的威严,像细密的冰针,扎进她混沌的心神。
“你,相信我了吗?”
“那积攒了十年的毒,是真实的。而我能给予你的新生,同样,也是真实的。”
“你的选择,又是什么呢?”
你凝视着床上那具湿透的身躯,看着布料勾勒出的轮廓,以及她眼中交织的羞耻与祈求。脸上那魔鬼般的微笑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原般的漠然,仿佛眼前的她不是等待救赎的人,只是一件待定价的筹码。
“很好。”
你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耳语说道,气息扫过她汗湿的鬓角,激起她一阵细微的战栗。
“看来,你已经有了答案。”
素云的身体猛地一颤,像被电击般。那双失神的眼眸里,骤然亮起一点微光——那是溺水者即将抓住浮木的狂喜与希冀。她张了张嘴,干裂的唇瓣翕动着,喉间滚出模糊的音节,像是要说出那句承诺,那句能换得新生的屈服。
然而,你却抬起手,食指轻轻按在她的唇上,止住了她未出口的话。指尖的凉意透过汗湿的肌肤传来,瞬间浇凉了她的希冀。
“不过,别急。”
你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钢铁般的硬度,容不得半点违抗:“‘治疗’,随时都可以开始。但在那之前,我希望你先欣赏一出好戏。”
你顿了顿,目光越过她颤抖的肩膀,重新投向地面——那滩因剧痛昏死过去的了尘,此刻像烂泥般瘫着,胸口微弱起伏。你的眼神瞬间变得比万年冰窟的寒风更刺骨,更无情。
“毕竟,为那些死在这条老狗手下的无辜冤魂,讨还一些利息,远比拯救一个还活着的你,要来得更加紧迫。”
“坐到一旁去,好好看着。看着我是如何让你这十年的噩梦,一字一句地,将他所有的罪孽,都亲口吐出来的。”
你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素云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顺着脊椎蔓延到四肢百骸,让她浑身都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终于明白了。
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是在和她商量,也不是在等待她的“选择”。
他,是在下达命令。
而她,这个刚刚鼓起勇气,准备献上一切换取新生的阶下之囚,连立刻开始“交易”的资格都没有。
无边的屈辱与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但这一次,素云没有流泪,也没有挣扎——那场“神迹”与“公开处刑”早已碾碎了她的道心,磨平了她最后的傲骨。她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她默默地从那张浸着十年噩梦的猩红大床上爬下来,湿透的僧袍紧贴着肌肤,每动一下都传来冰凉的黏腻感,像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爬。她下意识蜷缩身体,双臂死死护在胸前,遮挡着被僧袍裂口暴露的春光,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脚步虚浮地挪到魔宫角落,后背贴上冰冷的石壁,那寒意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也让她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卑微。
她,成了一个观众。
一个即将亲眼见证,自己十年仇敌被更恐怖的魔神活生生拆解、逼供的观众。
你满意地收回投向她的余光,那抹顺从的姿态,让你眼底的掌控欲得到了更充分的满足。
你的目光重新变得专注而残忍,像鹰隼锁定了猎物,死死落在昏死的了尘身上。
你走到了尘身边,连唤醒他的精妙手法都懒得用——对将死的猎物,无需浪费精力。你只是抬起脚,鞋尖对准他手腕处森白外翻的骨茬,轻轻碾了一下。
“啊——!!!”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凄厉、都绝望的惨叫,像被掐住脖子的野兽般,从了尘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那昏死的意识被这撕裂灵魂的剧痛强行拖回现实,他猛地睁开眼,眼球因充血而布满血丝,嘴里疯狂吐着血沫。
“醒了?”
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平淡得像在问候老友,脚下却未松劲,依旧踩着那处断骨,让剧痛持续刺激着他的神经。
“那我们就继续。”
“我再问一遍。你们‘欢喜禅’,在大周,有多少据点?我应该不会问下一遍了。”
“我……我……我说!我说!”了尘浑身剧烈地抽搐着,如同被抽走脊骨的蛆虫,喉结疯狂滚动,每一次开合都喷出带着淡红血丝的唾沫星子,神智早已被极致的恐惧碾成齑粉,“别……别再踩了……我什么都讲!”
“太慢了。瞎耽误功夫”
你冷冷地打断了他,声音里没有半分波澜,却比腊月寒冰更刺骨——仿佛他刚刚耗尽勇气的求饶,不过是蚊蚋嗡鸣般碍眼。
“咔嚓!”
没有半分犹豫,你脚掌微微内扣,鞋尖精准碾过他左手小指的第二节骨缝,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比断裂的木柴更刺耳,森白的指骨带着血肉从指节处外翻出来,浓稠的血沫混着碎肉溅在你锃亮的靴面上。
“啊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啊!”了尘的惨叫陡然拔高,尖利得如同被拔了舌的阉鸡,身体在地上疯狂扭曲,打翻了旁边盛着残羹的瓦罐,污秽与鲜血混在一起,更显狼狈。
“我讨厌别人浪费时间。”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血泊中挣扎,声音依旧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仿佛脚下踩的不是血肉之躯,只是一块碍事的石头,“现在,回答我的问题。给你三息的时间——一。”
角落里,素云的身体猛地一抖,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中!指尖瞬间沁出冷汗,冰凉的寒意顺着手臂爬进后颈,她下意识将双手死死藏在身后,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指甲掐进掌心的刺痛都浑然不觉。
她的视线死死黏在你身上——那张俊朗得能让闺阁女子动心的脸,此刻竟比地狱恶鬼更令人胆寒,尤其是你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淡淡阴影,恰好遮住了眼底的狠戾,只留下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而那只刚刚踩碎指骨的脚,此刻正缓缓抬起,靴底的血渍在石地上拖出一道细微的红痕,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掌控生死的威压。
她看着你,看着你那双骨节分明、甚至能看出几分书卷气的手随意垂在身侧,再看看了尘那只血肉模糊、小指歪成诡异角度的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理解了“魔神”二字的含义——不是青面獠牙的狰狞,而是将残忍藏在优雅之下,视人命如草芥的绝对掌控。
“十……十六个!!是十六个据点!”在了尘即将被剧痛拖入昏厥的前一瞬,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唾沫与血沫顺着嘴角淌下,在下巴上凝结成暗红的痕迹,“我没骗你!蜀中就有四个!其他的……其他的分布在各州府!”
在了尘因为剧痛而即将再次昏厥过去的边缘,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吼出了一个数字!
“很好。”你缓缓点头,脚从他血肉模糊的左手上移开,靴底离开皮肤时带起一丝粘连的血丝,“地点。报清楚,漏一个,后果和这根手指一样。”
“京……京城洛京附近有三处!”了尘急促地喘息着,残破的手指下意识蜷缩,仿佛还在承受断骨之痛,“一处在城南春香院!是万金商会的产业!我们和……和珠夫人汪玄珠有勾结!她帮我们隐匿拐来的女人,我们给她分润!”
“还有武昌、姑溪、南徐、建邺……都有!”他语速越来越快,生怕慢一秒就再受酷刑,“大多伪装成香火鼎盛的小庙,比如武昌的‘静云庵’,表面是尼庵,实则藏着十几个鼎器!还有的……有的伪装成富商别院,比如南徐的柳家别院,后院挖了地窖,专门关押刚抓来的良家女子!”
在了尘那断断续续、充满了恐惧与痛苦的哀嚎与求饶声中,一幅遍布整个大周、隐藏在繁华与祥和之下的、巨大的罪恶网络,被一点一点地,勾勒了出来。
每一个地名从他嘴里蹦出,都像一颗重锤砸在素云心上——那些她曾路过的城镇,那些她以为的太平盛世,竟都藏着这样的人间地狱。每一个据点,都是无数女子的噩梦开端,是被撕碎的清白,是永无天日的囚禁。
素云跪坐在角落,背脊挺得笔直,却控制不住身体的轻颤。她静静地听着,目光空洞地落在地面的血污上,仿佛那上面映出了无数女子哭泣的脸。
她的指甲早已深深掐进掌心,锋利的指甲刺透皮肤,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冰冷的石地上,晕开一小片暗红的痕迹。但她浑然不觉,所有的感知都被了尘的话牢牢攫住,连掌心的剧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她的心中,早已没有了复仇的快感。十年囚禁的恨意,在此刻铺天盖地的罪恶面前,竟显得如此渺小。
只剩下无边的冰冷与后怕,像魔宫穹顶的冷凝水,一滴一滴砸在她的心上,冻得她血液都几乎凝固。
原来,她所遭遇的并非个例,只是这庞大罪恶网络中,微不足道的一环。
原来,在这片她曾以“玉衡剑”之名发誓守护的土地上,隐藏着如此之多、如此之深的龌龊。而她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整日闭关修炼、争夺名声,却对近在咫尺的罪恶一无所知!
多么可笑!多么讽刺!
“下一个问题。”
你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也打断了了尘那如同濒死般的喘息。
“你们的组织架构。你的直属上级是谁?别告诉我没有,我没耐心听谎言。”你微微俯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压迫感。
“真……真没有上级!”了尘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脖子下意识缩了缩,仿佛害怕下一秒就被拧断,“我就是蜀中片区的‘禅主’,我们各地的禅主都是单线联系,只……只听命于‘圣佛’!是极乐神宫的开创者!”
“圣佛?”你眉头微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扣,这个名号倒是第一次听闻。
“是!他是我们所有人的最高领袖!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只知道他活了至少百年,功力深不可测,已经到了‘佛魔同体’的境界!连‘仙妃醉’这种奇毒,都是他亲手炼制的!”了尘说起“圣佛”时,声音里除了恐惧,还多了一丝病态的敬畏。
“最后一个问题。”
你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冰冷,如同西伯利亚刮来的寒流,让整个魔宫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连空气中的血腥气都带上了寒意。
你缓缓转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角落里身体僵直的女人,那道目光没有温度,却让素云浑身一紧,仿佛被毒蛇盯上。
“十年前,你是怎么抓住她的?”
“说出每一个细节。”
“但凡有半句谎言,或者遗漏”
你的脚,缓缓抬起,悬在了他那作为男人最重要、也最脆弱的部位之上。
“我会让你,亲口把它吃下去。”你顿了顿,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石地上,清晰而沉重,“我说到做到。”
你冰冷的威胁如同死神的镰刀,架在了尘早已崩溃的脖颈之上。他因恐惧而剧烈收缩的瞳孔,死死盯着你悬在他胯间的脚,那只靴底还沾着他的血与骨屑,此刻却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牙齿不停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却连一句求饶的话都挤不出来——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男人真的会说到做到。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有半句虚言,眼前这个魔神,真的会让他将自己那罪恶的根源,亲口吞下。
你没有再催促。
你只是缓缓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投向角落里蜷缩成一团、如同惊弓之鸟的女人。你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冷酷的、仿佛在对下属下达工作指令般的口吻说道:
“说。你是怎么在江南抓住素云的?又是怎么逃到峨嵋眼皮子底下的严州而不被发觉的!还有这云湖寺,是怎么得来的!”
你的语气,很淡然。
淡然得仿佛你即将听到的,不是一桩持续十年的惊天阴谋,不是一个女子被毁掉一生的真相,而仅仅是一份无关紧要的货物清单。
而正是这份极致的淡然,这份将滔天罪恶视若等闲的绝对掌控力,才最令人不寒而栗——仿佛在他眼中,这世间的苦难与罪恶,都只是可供摆弄的棋子。
地上的了尘,在死亡与终极羞辱的双重威胁下,再也不敢有丝毫隐瞒和迟疑。他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用一种混合着哭腔、哀嚎与恐惧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开始了他最后的忏悔,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而这份忏悔的每一个字,对角落里的素云来说,都是一记重锤,精准地砸在她早已脆弱不堪的心上,将她残存的骄傲与信仰,砸得粉碎。
“是……是局!从头到尾都是个局啊!”了尘涕泪横流地嘶吼着,鼻涕与眼泪混在一起,顺着沾满血污的脸颊淌下,“十年前!万金商会在江南‘天网’的珠夫人汪玄珠传来消息,说峨嵋的‘玉衡剑’素云,正在江南一带暗访欢喜禅的踪迹,她性子烈,查到了就绝不会放过!”
“她性子刚烈,嫉恶如仇,最见不得旁人受苦,尤其是女子被欺凌!于是我们便设了个局,专门等着她钻进来!”了尘喘着粗气,声音里带着一丝得逞的快意,却在你冰冷的目光下迅速收敛。
角落里,素云的身体猛地一僵,背脊瞬间绷直,连呼吸都停滞了半秒。
江南……
玉衡剑……
那是她曾经的绰号。那是她引以为傲的、代表着峨嵋正道之光的称号。
“我们买通了姑溪的刘家,让他们伪装成被恶霸欺凌的良善商户。那刘老爷子演得太像了,老泪纵横地跪在你面前,磕得头破血流,说恶霸抢了他女儿,还要烧了他的铺子!连所谓的‘恶霸’,都是我们花重金请来的真正江洋大盗,手上沾着好几条人命,就是为了让你出手时不生疑!”了尘的话,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素云尘封十年的记忆。
素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十年前的画面——姑溪古镇的青石板路,刘老爷子花白的头发,他女儿哭红的双眼,还有一家老小跪在她面前,额头磕在地上发出的“砰砰”声。她当时只觉得义愤填膺,握着玉衡剑的手都在发抖,一心只想为民除害,却从未想过,那一张张淳朴善良的面孔之下,隐藏的竟是地狱罗刹般的狰狞与歹毒!
“我们在刘家招待您的酒菜里,下了一种奇毒——是欢喜神宫‘圣佛’亲手炼制的‘仙妃醉’!无色无味,混在百年陈酿里,连大宗师都察觉不出!”了尘说到“仙妃醉”时,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对毒物的敬畏。
当“仙妃醉”这三个字从了尘那张血肉模糊的嘴里吐出来时,素云的瞳孔瞬间收缩到针尖大小,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像是被投入了冰窖!
她那张惨白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随之褪得一干二净,连嘴唇都变得青紫,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仙妃醉!
她当然知道仙妃醉!那是数百年前魔道至宝《素女经》中记载的天下奇淫之毒,早已失传!无色无味,中毒者初期只会觉得内力运转略有凝滞,如饮佳酿般微醺欲醉,极易被误认为是疲惫或酒意。但随着时间推移,毒性会慢慢侵蚀经脉,化去内力,更可怕的是,它会从最深层次勾起并放大武者心中最原始的欲望,让道心坚定者也沦为欲望的奴隶!
当年,她只当是连日奔波,与那些“恶霸”交手时消耗过多内力才会感到疲惫,那一点点莫名的心浮气躁,也被她当成道心不稳的警兆,只想着尽快处理完此事便回山清修。她甚至还感激刘家的热情招待,喝了那杯所谓的“庆功酒”!
原来……
原来从踏入姑溪古镇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落入了精心编织的罗网,成了待宰的猎物。
原来,她引以为傲的宗师级修为与警觉,在这环环相扣的阴谋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她的“行侠仗义”,不过是跳梁小丑般的表演!
“那毒无药可解,只能靠阴阳交合暂时压制!”了尘的声音里充满了病态的兴奋,嘴角流出口水,“那晚,您将那些‘恶霸’尽数诛杀,回到刘家时,毒性也正好发作!”
“您把自己关在房里,想要运功逼毒!可您越是运功,那毒发作得越快!您体内的九阳真气本是至阳之物,却成了最好的催情烈火,把毒性烧得更旺!”了尘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猥琐的笑意。
“我就在隔壁听着!听着您在房里压抑不住的娇喘,听着您撕扯自己衣物的窸窣声,听着您用指甲在自己身上划出一道道血痕,想要用痛苦对抗那股欲望!”了尘说着,竟发出了愉悦的呻吟,“那声音……真是贫僧这辈子听过的最美妙的佛音啊!哈哈——呃啊!!”
“咔嚓!”
不等他说完,你那只悬在他胯间的脚便狠狠踩下,“咔嚓”一声沉闷的脆响,了尘的左腿膝盖骨应声碎裂,骨头渣子从皮肉里顶出,带着温热的血溅在地上。
“我让你说细节,没让你发表感想。”你的声音冰冷依旧,脚下还微微碾了碾,让了尘的惨叫更添几分凄厉。
“是!是我说!我说!”了尘在剧痛中疯狂尖叫,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等到您神智最混乱的时候,我才推门而入,用圣佛赐下的‘捆仙索’——那绳子能锁住内力——将您捆了起来!把您……把您带回了姑溪的惠宁寺!”
他不敢再细说当时的场景,只是蜷缩着身体,像条蛆虫般发抖。
但,已经足够了。
角落里,素云的身体早已停止了颤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软地靠在石壁上。
她只是静静地跪坐在那里,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污秽的地板,仿佛灵魂早已从这具充满屈辱与肮脏的躯壳中抽离,只剩下一具没有生气的木偶。
骄傲碎了。
信仰塌了。
她所以为的“行侠仗义”,不过是引她入地狱的笑话;她所以为的“为民除害”,不过是敌人精心设计的剧本。
她所以为的“道心坚定”,在奇毒面前不堪一击,甚至成了敌人欣赏的“表演”。
她已经死了。
在十年前,那个被下了药的、无助的夜晚,那个名为“玉衡剑”素云的峨嵋高手,就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只是一个被囚禁十年、被当成炉鼎蹂躏的玩物,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后来……后来也是汪玄珠用万金商会‘天网’的力量帮我们伪造了路引。她是会长金不换的情人,在江南势力极大,安排了密闭的马车,一路将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到了严州——这里离峨嵋近,却最是安全,没人会想到峨嵋长老藏在眼皮底下!”了尘喘着粗气,继续交代。
“这云湖寺原本的方丈是个真正的得道高僧,法号‘了空’,根本不与我们同流合污!我们趁夜杀了他和十几个不听话的弟子,把尸体都埋在了后山佛塔之下,浇上了化尸水,连骨头都没剩下!”了尘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愧疚,只有残忍,“寺里其他人要么被我们用钱收买,要么就成了修炼欢喜禅功的‘鼎器’,不听话的就直接杀了!”
了尘终于说完了,像条脱水的鱼般大口喘息着,眼神涣散地望着天花板,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