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指尖还残留着青冥剑传来的震颤,那抹幽蓝在石室幽光里流转,像极了矿洞最深处寒潭的水。
他下意识握紧剑柄,突然想起天珠里刚解锁的道禁反制——这是三天前用源点兑换的符道小术,本想用来反制监工的烙魂鞭,此刻却鬼使神差地运转起心法。
金纹顺着虎口爬向剑身,像活过来的小蛇。
青冥剑突然发出清越长鸣,剑刃上竟浮出一道赤焰纹路,正是他前月在黑市用半块血石换的《九重炎龙符》残卷!
只不过这符纹比原卷简练十倍,却多了几分剑意的凌厉。
剑符合一虚空中的剑尊残念再度凝聚,断剑在掌心泛着微光,以剑为纸,以血为墨,符成则技生。他浑浊的眼尾掠过一丝追忆,当年我持剑刻符,能引动九霄雷火,可每刻一符......话锋陡然一沉,耗心神三成,慎用。
林野喉结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识海深处有团温热在翻涌,像是被抽走了半盏灯油——果然如剑尊所说。
正欲开口,青冥剑灵的风铃声突然在识海炸响:他不说全——符刻越多,剑越认你,但......也会越像他。尾音像被风卷走的碎玉,余下的震颤却让他后颈发寒。
像谁?
剑尊?
林野盯着剑身上的炎龙符,忽然想起丹狱里那个总把剑修当纯血马养的老狱卒。
他咬了咬牙,指尖咬破,血珠坠在剑脊:试试《风之吐息》。
这是奥法商城里最低阶的魔法卷轴,本用来驱散矿洞毒气。
可当血珠渗入剑身时,青冥剑突然剧烈震颤,带起的风刃竟割破了他的衣袖!
更奇的是,那风里裹着股冷冽的杀意,像极了矿奴老周临死前挥向监工的碎镐——
不对!归墟童的残音突然在耳畔炸开,那是他用源点复活的上古器灵,此刻声音都在发颤,这风里有剑意!
是风葬十三式——三百年前剑奴十三的绝学!
林野浑身一震。
他曾在矿洞石壁上见过模糊的刻痕,老矿工说那是被活埋的剑奴用指甲抠的,最后一句是宁为剑鬼,不做犬。
此刻青冥剑的震颤里,分明有十三道不同的剑意交缠,像十三双手在推着他的手腕。
原来你不只是剑。他轻声说,指腹抚过剑身,是他们的骨头,他们的血,他们没说出口的恨。
话音未落,识海里突然炸开三十六道残影。
有丹狱里替他挡烙魂鞭的老瘸子,有被监工砍断手还要塞给他最后半块麦饼的阿秀,甚至有那个被他误杀的小矿奴——当时他为抢源点,用星轨镐劈碎了对方的天灵盖。
你们......林野喉咙发紧。
残影们的面容在剑鸣里逐渐清晰,每个人眉心都浮着淡青色的剑纹,像是被刻进剑身的符。
青冥剑突然温热起来,像被三十七颗心跳同时焐着。
他想起灰炉子总说废脉炼不出好剑,可此刻这把剑里,哪有半分?
分明是三十七团烧不尽的火,三十七口咽不下的气。
试试这个。林野咬着牙,将星轨镐最后一道铭文逆向刻进剑柄——那是他花了三个月,在矿洞岩壁上对着星轨琢磨出的逆纹,本想用来破解锁魂链。
剑身的龙纹突然暴涨,在虚空中划出七道银芒,竟组成了剑冢石门上那道七星锁门阵的投影!
锁阵流转时,连石壁上的断剑都在轻颤,像在应和什么。
荒诞。剑尊残念的虚影第一次有了情绪波动,断剑在掌心微微发颤,以魔武杂术复现守门禁阵......却通大道。他忽然抬臂,将断剑插入石棺,此剑陪我千年,如今该休息了。
虚影消散前,林野听见他极低的一声:若见碑心裂痕......焚香三炷,替我......看一眼山外。
话音未落,剑冢突然剧烈震动。
头顶的断剑纷纷坠地,砸起的石屑打在林野脸上。
他刚扶住石壁,就见灰炉子撞开石门冲进来,破靴子上沾着血——也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影鸦在外头!灰炉子攥着铜钉的手直抖,额角的汗滴在青石板上,他把铜片贴在门上,说剑尊不是死于外敌,是被自己人封的
林野瞳孔一缩。
他记得影鸦是剑冢外的守墓人,总捧着块刻满剑纹的铜片,从不多说一句话。
此刻青冥剑灵的风铃声突然变得尖锐,像在刮擦他的识海:他......闻到了背叛的味道。
在哪?林野握紧青冥,剑鸣里多了丝肃杀。
入口。灰炉子抹了把脸,血污在脸上糊成狰狞的痕,你拿到了剑......也拿到了麻烦
林野踏步向外走,经过灰炉子时,老人突然拽住他的袖口。
他低头,看见灰炉子眼眶通红:那老东西说过,剑冢的锁,只有守门人能开......你刚才刻的阵,像极了......
话没说完,林野已走到入口。
夜风卷着丹狱方向的灰烬扑面而来,带着股焦糊的血腥气。
影鸦立在古松下,月光照在他怀里的铜片上,那些剑纹竟活了过来,在虚空中划出细碎的光。
你拿到了剑。影鸦的声音像石板摩擦,也拿到了麻烦。
林野没接话。
他望向剑冢内门方向,那里有大夏的修士举着火把巡夜,有奥法的法师在测灵脉波动。
他们总说他是,修的是歪门邪道,可此刻他握着的剑里,有矿奴的血,有符师的火,有剑修的骨,还有系统的源点——
我既不是剑修,也不是符师。他对着夜风轻声说,我是,守门人。
远处,风语婆婆的破碗里,最后一粒冷饭被风吹散。
那是她总用来占卜的,此刻在空中打了个旋,落进丹狱方向的残火里。
青冥剑突然发出清越长鸣,像是应和着什么。
林野抬头,看见夜空中有星子划过,像极了矿洞岩壁上那些被他刻了千遍的星轨。
夜风卷着丹狱残火的灰烬扑面而来,糊在他脸上,却烫得他眼眶发酸。
他握紧剑柄,向影鸦走去。
身后,剑冢的石门在震动中缓缓闭合,将那些断剑、石棺,还有剑尊最后的遗言,都封进了千年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