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的手指还扣在面具内侧那道裂痕上,风从帐口灌进来,吹得火盆里的炭火晃了一下。他没松手,只是把面具戴正了。
帐篷里很安静,只有铁无锋的笔尖还在纸上划动,沙沙作响。白枭的指尖敲着琴面,节奏比刚才快了些。雷嗔站在门口,脚底的电弧噼啪炸开一小片雪沫。
“三天太久了。”夜澜开口。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直接点在玄尘宗的位置。“黑影留下碎片,不是失误。他是想让我们去虚渊。但虚渊入口在玄尘宗后山三百里,要进那里,必须先过他们眼皮底下。”
幽瞳站起身,银发微微扬起。“我能感觉到,那边的月神气息越来越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那就不是等三天的问题。”铁无锋放下笔,“是现在就得动。”
白枭终于停下敲击,声音低沉:“千机阁残网刚传回一条密讯——玄尘宗昨夜调动了三支巡山队,全部调往西北方向。按常理,那个区域不该有驻防。”
夜澜盯着地图看了几秒,转身从行囊中取出一物。
幽冥剑。
剑身漆黑,边缘泛着暗红纹路,像是干涸的血迹。这是他在葬神谷最后时刻,从崩塌的石台中拔出来的。原本属于冥主的武器,如今握在他手里。
“这不是普通的剑。”夜澜将它横放在桌上,“它是幻天塔的碎片所化。当年守护者战败,塔身碎裂,八块塔心石散落各处。苍冥剑是其中之一。”
他抬头看向众人。
“我们一直以为玄尘子只是被混沌污染的傀儡。但他能掌控这把剑这么多年,说明他对塔的力量有认知。甚至……可能知道其他塔心石的下落。”
雷嗔一步跨到桌边,拳头砸在木面上。“那还说什么?现在就杀进去,把他揪出来问!”
“不行。”幽瞳突然出声。
她的尾巴绷直了,耳尖微颤。“我刚才用月神之力探了一次。玄尘宗地底有东西在动。不是人,也不是阵法。是一种……封印类的能量波动。很古老,带着腐朽味。”
白枭缓缓点头。“逆源刻纹的源头,很可能就在那里。”
铁无锋冷笑一声:“老贼藏得够深。一边装德高望重,一边在地下搞禁忌之术。这种人,留不得。”
夜澜没再说话,而是伸手握住幽冥剑。剑柄冰凉,但他掌心却涌起一股热流。幻天塔第八层在他识海中轻轻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准备出发。”他说。
五人迅速行动起来。
铁无锋收起图纸和《万器源典》,把熔岩葫芦挂在腰间。他检查了一遍机械义眼,确认能量充足。随后从背包里拿出一副肩甲原型,正是昨夜设计的雷域专用款,递给了雷嗔。
雷嗔接过肩甲,直接套在身上。左耳后的蛟鳞闪过一丝光,肩甲自动贴合身形。他赤脚踩在地上,足尖跳跃的电弧更密集了。
“这玩意真能吸混沌?”他问。
“不仅能吸,还能转化。”铁无锋拍了下肩甲,“你随便劈,它给你兜着。”
白枭将焦尾琴背好,手指习惯性地敲了两下琴面。他已经接通了沿途的残网节点,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收到一次情报反馈。他的面具遮住半张脸,没人看得清表情,但动作没有迟疑。
幽瞳走到夜澜身边,三尾轻轻展开。她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搭在他左臂上。一层薄薄的银光覆上来,缓解着他右臂的疼痛。
夜澜点点头,提起幽冥剑,率先走出帐篷。
外面雪已停透,天色灰亮。山风刮过营地,卷走最后一丝暖意。他们没有骑乘灵兽,也没有展开飞行法器,全靠步行前进。越是接近玄尘宗,越不能暴露行踪。
山路崎岖,积雪未化。一行人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稳。
雷嗔走在最前面,龙角骨鞭缠在背后,双手插在袖子里。他时不时抬头看天,嘴里低声嘀咕:“再啰嗦就把你劈成焦炭……再啰嗦就把你劈成焦炭……”
铁无锋跟在后面,机械义眼不断扫描两侧山壁。他发现几处岩石颜色异常,记了下来,准备回头分析。
白枭走在中间,指尖不停敲击琴面。突然,他停下动作,眉头一皱。
“前方十里,有一段断崖。”他说,“千机阁的情报显示,那里原本有个哨岗,但现在信号消失了。”
夜澜脚步一顿。
“消失?”
“不是撤离。”白枭摇头,“是被切断了联系。就像……被人一刀斩断了传讯链。”
雷嗔咧嘴笑了。“有意思。看来有人比我们更急着动手。”
“也可能是陷阱。”幽瞳轻声说。
她忽然抬头,银发无风自动。三尾完全张开,发间的月牙簪微微发烫。
“不对。”她的声音变了,“那股腐朽味……回来了。而且更强了。”
夜澜立刻停下。
其他人也警觉起来。
前方十里,正是进入玄尘宗势力范围的第一道关卡。按理说,应该已经有巡山弟子巡逻。但现在,连最基本的灵气波动都不见了。
静得反常。
“继续走。”夜澜低声说,“保持警戒。”
他们重新启程,速度放得更慢。
越往前,空气越沉。树木开始变得扭曲,枝干像枯瘦的手臂伸向天空。地面的雪不再是纯白,掺杂着一些灰黑色的斑点,踩上去有种粘稠感。
铁无锋蹲下摸了摸,指尖沾了些粉末。“这不是雪。是灰烬混合了某种矿物粉尘。”
白枭敲了三下琴面。“残网最后一次传回的画面,是昨晚子时。那时候,断崖上的守卫还在。但他们的眼神……不太对劲。”
“怎么不对?”
“空的。”白枭说,“像是魂被抽走了。”
雷嗔啐了一口。“管他是不是空壳,敢挡路就打爆。”
夜澜没回应。他的注意力全在幽冥剑上。自从踏入这片区域,剑身就开始轻微震颤,仿佛在呼应什么。
幽瞳靠近他耳边,声音很轻:“我看到了一点画面。地底深处,有座大殿。墙上刻满了星月图腾。中间摆着一口棺材,上面缠着黑色丝线。”
“轮回丝?”夜澜问。
“比那更老。”幽瞳摇头,“那是‘命锁’。传说中用来禁锢初代守护者的刑具。”
队伍一下子安静下来。
如果玄尘宗地下真藏着这种东西,那就说明一件事——玄尘子不仅仅是个被污染的长老。他是有意在维持某种仪式,甚至可能一直在等待某个时机。
“他想唤醒什么。”白枭说。
“不管他想干什么。”雷嗔握紧拳,“我们都得先砸开门再说。”
夜澜看着前方逐渐显露的山门轮廓,握紧了手中的幽冥剑。
剑身震动得更厉害了。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还没开始。但这一战,不能再让任何人插手。
他们继续前行,身影没入山道拐角。
风再次吹起,卷起地上一片灰烬。
其中一根黑色丝线随风飘起,缠上了一块石碑的边缘。
石碑半埋在土里,上面刻着几个模糊字迹:
“护宗大阵阵眼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