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二虎提出关于大明军队的“三连问”时,任风遥立刻明白了他的深意——归根结底,还是军队的灵魂问题。一支不知为谁而战、为何而战的军队,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强军!
黑牛受困于时代的认知局限,只能解决物质层面的需求,却无力触及精神层面的构建。
李自成农民军的价值观局限
1643年明朝灭亡的前一年。当任风遥正在山东推行土改,筹备工业革命的同时,李自成已在襄阳建立政权,称“新顺王”,正筹划挥师北上,直取北京。
然而,这支看似势如破竹的农民军,本质上仍是一支思想涣散的武装。其核心成员多是为求生计而投军的农民和底层士兵,战斗力只能说偶尔不俗(主要是因为朝廷军队更弱),但内部思想远未统一。绝大多数人仅仅为了“吃粮”而战,对“为何而战”、“要建立怎样的新世界”缺乏清醒认识。
看看他们军队的价值观建设:
“跟着闯王,不纳粮”——这是李自成阵营最核心的政治口号;
“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这是将斗争策略口号化;
“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营造百姓拥戴的情景画面;
“吃他娘,穿他娘”——用最粗鄙、最直白的语言表达对财富重新分配的渴望。
这些口号确实将复杂的政治目标简化为朗朗上口、易于传播的信念。但问题在于,李自成农民军的价值倡导完全聚焦于物质层面,未能升华到精神领域的高度建构。既缺乏更高层次的价值观引领,也缺少跨越时代的话语技巧。因此在官方和士大夫笔下,他们始终是“流寇”、“贼匪”,这种污名化无疑对其内部心理造成了持续的压力。
所以,李自成和他的农民军的起义,仅仅是“改朝换代的工具”,而不是“社会革命的先锋”。一旦成功,领导层很容易蜕变为新的地主阶级和皇帝。
而二虎军队建设,让三个步骤环环相扣:
“诉苦大会”——触发的是百人对痛苦、对饥饿的共同记忆。
“讲道理课”——用一连串“为何”直指阶级压迫的本质,为士兵的怒火指明了清晰的方向。
最后,军队“文创”体系构建
符号系统的创造(旗帜、血誓、牌匾、行进的队列、敬礼的仪式感等等):
镰刀铁锤红旗:赋予这支军队一个崇高理想。
血誓仪式:提升凝聚力和使命感。
“黄埔”牌匾:“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怕死,莫入斯门”——定义了一支军队的独特气质和崇高使命。
在完成了以上所有铺垫之后,二虎为这些思想、情感和目标寻找到了最完美的载体——《红色农民军战歌》。这是体系力量的最终爆发与升华!
之前被唤醒的集体记忆和情感会瞬间被引爆。在激昂的旋律中,对敌人的仇恨和战斗目标被一次次强化,深入人心。
“从渤海之滨到泰山之巅……”——给了这群原本可能只活动于一隅的士兵一个宏大的地理视野和光荣的集体称号。
他们不再是为活命而挣扎的土匪,而是为了解放“华夏天”而战的“红色农民军”。这种身份转变带来的自豪感和使命感是无可估量的。
采用《苏维埃进行曲》这样雄壮、进行曲式的旋律,本身就能极大地提振士气。在操练、行军时齐声高唱,这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集体仪式,能在重复中不断巩固信仰,磨砺意志。
在1643年的明末,二虎完成了从“乌合之众”到“使命之师”的锻造。当一千人齐声高唱时,他们不再是一盘散沙,而是一股拥有了统一意志的历史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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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发展大会”定在了三日之后,任风遥也不识得山东地面上诸多豪商巨贾,想着还是借力打力。他请沈青囊代为散发“英雄帖”,那帖上用标准的明末官牍格式写道:
“钦差整饬山东等处军备任,为咨会事:照得东省罹难,民生多艰,今奉上谕,振饬商务,阜财裕民。兹定于崇祯十六年 未 月 日,于青州府青石关外举行‘山东国计民生发展大会’,共商振兴之策。凡我省内有志实业、关切桑梓之士绅商贾,皆邀莅会,同观盛典,共襄大业。须至帖者。崇祯十六年 月。”
山东巡抚王公弼捏着这份帖文,指尖微颤,看着任风遥道:“风遥啊,这…这场面是否铺陈过大了?是否先邀约济南、青州几府商贾便可?”
任风遥微微笑着,执壶为老巡抚斟茶:“老中丞宽心。发展山东经济,非一城一地之事,须得举省同心。正该让全省商贾亲眼看看——接下来的山东要做什么,能走到哪一步。”他目光炯炯,语带热忱,“这里头的商机,可是百年不遇啊。”
王公弼捻须长叹:“各府衙门的官牍,我已按制发出。只是…老夫为官数十载,头一回经办如此阵仗,心中实在…毫无底气啊!”
任风遥朗声大笑,振袖而起:“老中丞且放心!待到那日,我必还您一个…震惊天下的山东!”
才到伯府门口,李鼎已疾步迎来,手中捧着几份名帖,低声道:“公子,已收到三家拜帖。皆是远客——”
他逐一呈上,“辽东宁远总兵吴三桂遣使致意;河南总兵高杰特派特使前来;福建总兵、都督同知郑芝龙亦遣麾下特使抵此。”
任风遥接过名帖,但见帖上纹饰各异,吴三桂的帖上暗绣关宁铁骑徽纹,高杰的帖上印有总兵章记,郑芝龙的帖则隐隐带着海岛波涛之气。他微微颔首——这些手握重兵的方面大员,嗅觉果然敏锐。
“来人现在何处?”
郑芝龙使者暂住福建会馆;吴三桂的使者住官家驿站;高杰的使者住在陕西客栈。
任风遥略一思忖:“安排明日巳时,我在府中涵虚馆相见。”